此同时宜秋宫寝殿也还亮着烛火,今夜,对于这两个后宫中权位最高的女人而言,显然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只是不同于庆安宫的冷冽,宜秋宫此刻却是温暖如春,青町早早备了暖炉,木炭上铺了一层细灰,只散着恰到好处的温热。 云锦棠一身芦灰的长裙,颜色黯淡低调,只胜在面料金贵透出了温润的光泽。 披散着长发,安安静静斜倚在贵妃榻上,身上搭着柔软的短绒毛毯,闭着眼睛不知究竟是醒着还是歇下了。 青町担心烛火太亮搅了主子的小憩,轻手轻脚把殿内大半的连枝灯都熄灭了,只余下了门帘处的几个烛台架子。 室内的灯火眼见着柔和了下来,倒是有了夜半好觉的氛围,就在此时,门口一阵骚动,青町心头一跳,赶紧掀开帘子探头去瞧。 很快又掀了帘子进来,抬步走近云锦棠,还未来得及通报,云锦棠先睁开了眼睛,“人来了?” 青町屏息点头,“是,主子现在可要见吗?” “请进来。”云锦棠应允。 随着话音落下,李二饱为首,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压着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男子进来。 跟着他们一同进来的,还有摇头摆尾的云墨,许是闻见了生人的味道,云墨警惕地紧盯着,呲着牙,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嗡响。 直到云锦棠冲它招了招手,它这才小跑过来,三两下上了榻,熟练地靠着云锦棠趴了下来,眼神依旧警惕。 不等云锦棠问话,李二饱对着他的膝盖窝重重一脚,“贵妃娘娘跟前,跪下说话!” 来人扑通跪倒在云锦棠面前,被压着磕了头,惊魂未定的脸得以这才抬起来。 云锦棠也得以看清此人的面容,皮肤还算白皙,脸颊瘦窄,瞧着年岁不大,至少,跟太医院里那些能伺候贵人的老太医比,年轻的过分了。 只鼻底部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双眼睛不停的转动着,观察着云锦棠和周围的环境,看得出,是个机灵聪明的。 云锦棠滑了滑手指,李二饱一把扯出堵住他嘴巴的布,此人这才得以大口喘着粗气,好久平复不下来。 “杨太医,早有耳闻,今日总算得见了。”云锦棠笑容不及眼底。 杨太医一愣,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道:“贵妃娘娘身份尊贵,能为娘娘效劳是微臣的荣幸,娘娘若想见微臣,只需派人知会一声,微臣即刻便会来,娘娘何须……” 杨太医说着,扭了扭自己被绑缚住的胳膊,一副讨好的笑容。 云锦棠轻笑一声,“本宫怕只怕,本宫的人再晚到一刻钟,便只能见到杨太医的尸身呢!” 第569章 :放他走 云锦棠的语气是那么平静无波,甚至没有正眼落在杨太医身上,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云墨背脊的毛发,垂首和被撸的浑身舒坦笑咧了嘴的云墨对视了一眼。 正是因为她的浑不在意,反而令她的话语愈发令人信服,更具有威慑力。 杨太医惊疑不定地看着云锦棠,半晌才道:“贵妃娘娘这是何意?宫禁之中守卫森严,岂会有人行凶?” “若是安分守己,自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可你不一样,怪只怪,杨太医你自己不安分。” 云锦棠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了杨太医的身上,“你跟了不该跟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不连累九族亲眷已经是大幸,死算什么?” “本宫一向仁慈,只不过本宫的仁慈只对自己人,你这条命还要不要,可就看你能不能为本宫所用。”云锦棠微微昂了下巴,姿态高傲。 杨太医呐呐地张大了嘴,咽了咽口水,装傻道:“贵妃娘娘误会了,微臣自当差以来一直安守本分,未有行差踏错,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呵呵。”云锦棠轻笑,“莫非……毒害庆安宫太后娘娘,也是杨太医的本分事?” 杨太医的额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本是江湖游医,因为自小长于深山茂林之中,见多了奇花异草、毒蜘蛇虫,出来闯荡后又凭借着机灵拜了位老师傅,习得了一身野路子的医术。 再后来,他就自立门户,今年才游历到了京城地界,因为治疗中毒之症小有名声,结交了不少富户乡绅。 杨太医本就是心有抱负的,要不然也不会背井离乡外出闯荡,可年过三十,还只是一个江湖郎中,离自己所期望的名利双收还差得远呢。 他的身子却因为早年接触毒物渐渐负累下来,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只能开个医馆,做个寻常大夫。 却不想才安定下来,将自己远方的妻儿老母接了来,数月前,有人深夜找上门来,说要给他一个天大的机会,许他进太医院。 这样一个天大的馅饼掉下来,他自然知道其中必有内情,可在知道请他入宫的是皇后娘娘时还是昏了头,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若能成皇后的心腹,他便可一跃而上了。 于是他只能安慰自己,皇后必然是赏识他的本领,极力让自己不要疑神疑鬼。 直到进了太医院,见到了诸位医术高明的太医,他的幻想才彻底破灭,论起治病救人,他是拍马也赶不上这些医药世家出身的太医们的。 所以,皇后娘娘究竟看中了他哪里也就不言而喻了,不是医术,而是毒术。 这一点,在三日前的夜里,皇后召他请脉,遣散了所有人,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有什么能麻痹心肺、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的毒物之时,彻底得到了验证。 他虽然心慌,但更多的,是踏实感,是终于与皇后上了同一条船的踏实感。 确定了自己对尊贵的皇后娘娘而言是有用的,她需要自己效命,这也是自己往上爬的依仗。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今日在听闻庆安宫太后崩逝的消息时,他还是大为震惊,安慰自己不要多想,见宫中有条不紊地准备丧仪,这才安下心来。 可这一切的庆幸,在此刻面对着皇后的死敌霁贵妃,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心中的慌乱可想而知。 可他知道,这是绝对不能认的,他胆敢松口,皇帝必然不会放过他,背叛了皇后,更是无处凭依。 还是咬死了不承认,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太后娘娘乃是心绞之症,这是急症,发作起来,不消一刻钟便要魂归太虚,与微臣何干呐?” “还请贵妃娘娘明鉴!”杨太医说着,姿势别扭地磕头。 此刻脑子里拼命地思考着,贵妃娘娘是猜测,还是早有察觉?莫不是真手握了证据? 这个念头一出来,杨太医自己先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不会的,若是已经有了实据,何必来逼问自己呢?只要他咬死了不认,定然就无事了。 杨太医这嘴硬的话说完,云锦棠神色如常,倒是李二饱先火了,抓着杨太医的头发,恶狠狠地将他整个脑袋提着后仰了起来,“杨太医,奴才奉劝您一句,不要不识好歹。” “贵妃娘娘,微臣实在无辜啊,娘娘饶命啊!”杨太医硬着头皮哀嚎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微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呐……” 话没说完,李二饱拖着他的头就重重地往云锦棠暖榻前的实木踏脚上重重一撞,对准了横棱,“砰砰”两声重响,当即就见了血。 杨太医痛叫连连,他的手被反绑着,丝毫挣扎不得,他能感受到鲜血顺着眉骨流淌而下的热意。 “你说不说?”李二饱又是一声问。 杨太医不过迟疑片刻,还没来得及说话,额头又是一阵剧痛,他整个脑袋都开始发晕。 “说不说!?”李二饱再度质问。 眼瞅着李二饱攥着他发髻的手越来越紧,马上就要压着他的头再次撞上去了,杨太医连连道:“说!我说!” 李二饱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力气,冷冰冰地看着他。 杨太医咬着牙关,心里这才慌了起来,“娘娘饶命啊,您要微臣说什么,微臣实在是不晓得,还请娘娘明示!” 李二饱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被耍了,当即又要再给他点颜色瞧瞧,阴恻恻道:“既然你不能为贵妃娘娘所用,那就去死吧。” 杨太医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没想到霁贵妃行事如此张扬,底下的太监都能随意对他这个太医喊打喊杀。 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直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的云锦棠终于停下了摸云墨脑袋的动作,微微抬起手掌。 只这么一下,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李二饱立刻止住了雷霆之势,脸上恢复了恭顺,“娘娘请吩咐。” “给他松绑。”云锦棠语气平淡,好像压根没把杨太医放在眼里,轻飘飘一句,“放他走。” 第570章 :威逼利诱 云锦棠说完,抬手端起茶盏,重新歪回了榻上,垂眸品茗。 别说杨太医了,就连被四溅的鲜血吓得愣神的青町都惊住了,忍着不适上前来,“主子?就这么放过他了?” 李二饱倒是对云锦棠的话无所不从,当即二话没说,动手给杨太医松开绳子。 “既然杨太医说了此事与他无关,本宫便信他一回。”云锦棠缓缓咽下茶水,这才开口答话。 杨太医喜出望外,忍着剧痛拜下,“娘娘锐眼,谢贵妃娘娘恩典。” “不急……”云锦棠随手将茶盏递给了青町,看着青町将杯盏放回桌案上,这才继续道:“待杨太医活过了今夜再来谢本宫吧。” 杨太医俯跪的背脊一僵,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慌张,打着哈哈道:“贵妃娘娘说笑了,这点小伤,微臣回了太医院自己包扎了,怎么会伤及性命呢?呵呵。” “但愿吧。”云锦棠不咸不淡道:“但愿皇后娘娘如本宫一样信任杨太医。” 杨太医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惊疑不定地看着云锦棠。 李二饱闻弦而知雅意,好奇道:“娘娘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