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脚步声,江予淮从殿内快步走了出来。 他一脸怒气的指着大师兄:「严松,你想忤逆吗?」。 这罪名可太大了,我顿时有些头疼。 「恳请陛下,赐洛枳归家,以后男欢女爱,各不相干。」 13 等他说完,气氛凝滞到连我这个鬼魂都觉得难熬。 江予淮低低的笑声自胸腔而出。 他说:「洛枳是我的妻,谁都带不走她。」 眼前的江予淮满眼阴鸷,我有些诧异,他还认我是他的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况且,我大师兄更不是吃素的。 他恨恨的咆哮声,几乎穿透我的耳膜。 我毫不怀疑,就连距离很远的宫门禁军,都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陛下的妻子此刻正高坐皇后宝座。 「洛枳从不是你的妻,就算以前是,在你选择皇位而放弃她的那刻,她就只是你的糟糠,你的垫脚石,你的耻辱。 「江予淮,你可以折断她的翅膀,但你不能剥夺她的自由。」 这些话,可谓大逆不道至极。 宫女太监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努力缩小着存在感,生怕被殃及。 我一直小心地观察着江予淮的脸色。 他的面色竟倏尔变得平静。 我心中警铃大作,想提醒大师兄快跑。 但我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我的手穿过大师兄的身体,任凭我怎么叫喊,大师兄都恍若未闻。 到最后,我亲眼看着禁卫军把大师兄打倒,带了下去关起来。 就像当初对待我那样。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人为我受苦。 如今,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流出的只有血泪。 这时我才明白,江予淮也许要对付的,并非一个我。 他要对付的是我身后的势力。 比如大师兄,比如我爹,再比如洛家军。 14 我死后第三天。 新帝充盈后宫,广纳秀女。 一拨又一拨的妙龄女子被送入宫中,供江予淮挑选。 今日,我感觉魂魄更加厚实了一些。 比如,在江予淮批奏折的时候,刮一阵阴风,扰乱他的节奏; 再比如,有人送秀女画册来时,绊来人一脚。 看着漫天飞舞的雪白画册,我着实开心。 但,我也有不开心的。 比如江予淮选的秀女,我怎么看,怎么眼熟。 还愣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我有点郁郁的。 15 我死后第四天。 我那将军爹来了。 他一进入养心殿,就跪下请安。 可江予淮却假装没看到他,一直低头批阅奏折。 我爹为了朝廷出生入死多年,腿上有旧疾,根本受不住久跪。 我看得心疼,浑身鬼气暴涨,挥手就打落了江予淮手中的奏折。 他皱了皱眉头,怔忪片刻回神。 这才像刚发现我爹似的,惊讶道:「岳丈大人来了,怎么没人通报,快赐坐。」 虚情假意! 我在心里默默骂了他一句。 我爹倒是了解他,谢了恩便开门见山。 「陛下,老臣这次来,有两件事要求陛下。」 江予淮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似乎已经料到我爹会说什么,只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 他以前明明对我爹尊重有加,果然,人终究是会变的。 我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说着。 「严松心疼自家妹子,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能宽恕。还有我那女儿甚是顽劣,是老夫教女无方,还请陛下能让我见见她,我来劝劝她。」 我爹的要求并不过分,我看向江予淮。 他已经放下手中茶盏,眸中闪过一道极难察觉的光后,点头同意了。 他说:「洛将军能如此想,于国于民都是再好不过了。」 他还真是狐狸成精了,我忍不住磨牙。 但我已经死了,他还不知道,我等着看他如何让我爹见我。 16 我死后第五天,下了一场大雪,满目苍白。 小白花端着精心炖煮的参汤来看望江予淮。 他们俩人亲亲热热地把汤喝了,小白花临走的时候,若有似无地提醒他:「天寒地冻,洛姐姐那里……」 江予淮一改往日冷漠,状似忧心地说道:「瞧我这记性,昨儿日洛将军还说要见她,既如此,皇后就与我一道去趟冷宫吧。」 我正百无聊赖地蹲在殿外的石狮子上欣赏雪景。 乍听到这些话,还蒙了片刻。 然后,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终于有人替我收尸了? 帝后同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着冷宫而去。 我飘飘荡荡地跟在他们身后,好心情地猜测着等下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是失望吗?还是会开心呢! 一群人脚程极快,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大太监高高的唱和声便打断了我的思绪。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洛娘娘接驾!」 尖细的嗓音回荡在破落的冷宫,又顺着甬道转了几个圈,落回原处。 除了被大雪压弯的枝条,噗噗掉落了几许雪粒外。 再无任何回应。 江予淮的脸色极差,小白花的眼神闪烁不已,跟在身后的宫女侍卫个个屏息凝神。 这时,小白花用娇柔的语调提醒着:「姐姐,我和陛下来看你了,快出来迎驾吧。」 还是无人回应。 「姐姐是不是还在生气?都不理我。」小白花红着眼眶。 江予淮冷漠地一挥手:「来人,把门踹开!」 17 我心中一跳。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紧接着,呼呼啦啦的人群涌了进去。 我抠着手指头,默数:一,二,三!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我掏了掏耳朵,凑了个头过去瞄了一眼。 冷宫不愧是冷宫。 整个室内,除了一张床外,再无其他。 且这仅有的一张床,还是个高低不平的残疾玩意。 我就蜷缩在这样一张破旧不堪的床榻上。 右手臂紧紧圈住自己的身体,左手抚在眼上,遮住了双眼。 哦,我想起来了。 弥留的最后一刻,我用尽全力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因为我不想自己的尸体,被别人发现的时候。 觉得洛枳是个疼的时候,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 身下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经干枯到了极致,正如我的尸体般干瘪青紫。 窗外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这一方天地,却堪堪在靠近我的脚踝一寸的距离,被生生斩断。 怪不得,我死后还是很喜欢抱紧自己。 原来是死的时候太冷太疼了呀! 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窗外突然吹起一阵寒风,一股淡淡的尸臭味弥漫开来。 「洛枳?」 一道极轻极轻的呢喃,顺着寒风飘到我的耳朵里。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人群中那抹明黄色的高大身影。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平静。 平静到我恍惚地以为,和他做了多年夫妻的不是我,是他人。 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