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欢迎我的到来。 因为我,爸爸失去了他最爱的妻子。 而姜珏,失去了他的妈妈。 这场旷日持久的仇恨从我诞生之日起始,一直绵延至今。
我不是故意不去爸爸的生日的。 只是那天,腹痛到几乎快要昏过去,我才意识到一点端倪。 不过,其实我不去,他或许会更舒心。 3 姜珏没有再找我。 我站在公司楼下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 毕业之后,我就进入了他的公司。 从底层一点点升上来,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和他见面的次数,甚至少于他和普通员工的次数。
上周有个高管离职,这周一要宣布继任人选。 所有人都说,这个位子非我莫属。 至少在拿到诊断书之前,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走廊上正好碰见了同事,她冲我打了个招呼,又一脸笑意地凑近我: 「眠姐,升职了别忘请我们吃大餐。」 我垂眸笑:「还不一定。」 「非你莫属了,」她挽着我的胳膊,「这一圈人里面,就属你最棒。」 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姜珏也在,我恰好对上他的目光,只是一瞬,又像陌生人一样撇开。 「姜总好。」 他没看我,点点头。 淡漠得就好像,我们那晚根本没有过争吵。 会议室的人陆陆续续到齐。 姜珏清了清嗓子,同事立马朝我挤眉弄眼。 我垂眸避开她的目光。 下一秒,就听到一个相熟的名字。 「唐月初。」 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进来,纤细窈窕,唐月初笑容如从前般温婉。 姜珏站在她身边,将她介绍给所有人:「唐小姐刚从国外回来,将会继任副经理的职位。」 有人下意识地看向我,我错开眼,望向台上笑容灿烂的唐月初,空气中的氛围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 看不见的暗流波动。 我带笑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打破会议室内有些诡异的氛围。 唐月初对上我的眼睛,眉眼弯弯。 4 茶水间的咖啡味浓到像要溢出来,我用勺子搅了搅,抿了一口,吞进肚子里时反了些酸水。 同事瞪着眼睛愤愤不平。 「凭什么啊,她空降就能抢你的位置啊,走后门走的这么光明正大吗?」 「眠姐,你不生气吗?」 「明明这个职位是属于你的,你这么努力,上次加班还差点进了医院。」 她的目光落在我眼下:「眠姐,不是我说,你也用不着那么拼命,少喝点咖啡。」 咖啡的温度透过陶瓷杯传递到我的手上,我低声道谢:「姜总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女孩子双眼一瞪,压低声音刚要吐槽,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起。 姜珏的声音在狭小的茶水间无比清晰,带着隐隐压抑的怒火:「姜眠,来我这一趟。」 手中杯子不稳,落了几滴咖啡在我的白衬衣上,隔着布料的热度也灼得皮肤生疼。 我低声应下:「嗯。」 5 姜珏的办公室门开的一瞬间,我就瞧见坐在沙发上微微垂着头的唐月初。 还有她手里攥的一张纸。 而姜珏,坐在那里,冷着脸压着怒气。 从前有人说,明明我和姜珏都是一个肚子里面出来的,却只有眼睛长得像。 眼尾上挑,不笑时,就天然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气。 可惜我们俩都不爱笑。 而姜珏,也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虽然月初是空降,但她有这个实力。」 「姜眠。」 喊我名字时,姜珏蹙紧了眉。 「心里有怨言就直接说,在背后嚼人舌根,联合同事孤立月初,姜眠,你的恶毒是刻在骨子里的吗?」 不过短短半天。 我侧眸看向唐月初,她恰好抬眸,与我对上了眼。 二十来岁的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眼眶微红,眼里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 又立马低头。 闹剧的演员全部就位,只等着我演下去,可我实在没兴趣陪他们演戏。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说关我什么事情。」 「再说——」 「大家又不是傻子。」 抽泣声和物体落地的声音一同响起,本来放在桌上的名贵钢笔,此时已经四分五裂。 黑色的墨水在我脚边蔓延。 「姜眠!你……」 轻飘飘的一张纸落在他的桌上。 姜珏的话被堵了回去,等他看清上面的文字,怒火随即卷土重来:「姜眠!」 「你还是小孩子吗?」 「你是在赌气吗?」 崭新的辞职信被他揉成一团,像废物一样被重新扔回我的脚边。 才不是赌气。 我从很早就知道了。 我没有资格赌气。 有人哄的小孩才有这个资格。 而我没有。 「我会自己去找人事的。」 关上门的瞬间,他的怒吼也被我一同隔绝在门内。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唐月初追上来了。 「眠眠。」她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小心翼翼地来牵我的手。 「眠眠,你别生气了。我不要这个职位,我去和珏哥说,你别赌气。」 「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眠眠,不要因为我伤了你和珏哥的兄妹和气。」 走廊里没有人。 我停下脚步看向她。 唐月初的眼睛本就带着天然的无辜和楚楚可怜感,配着她微红的眼位和鼻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博得别人的偏爱。 像极了十来年前,她刚到我家不久的样子。 「唐月初。」ץž 我往她逼近一步,钳住她的下巴,「这招,真是屡试不爽——」 「对吗?」 唐月初的脸瞬间煞白。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 我松开手,转身往电梯里走,她似乎没有回过神来,站在原地。 我看着她笑:「你明明知道,我和他之间从无兄妹情分。」 「说起来,还是你更像他妹妹。」 6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看见映照在门上的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腹部绞痛。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姜珏的关系,还没有差到这种地步。 小时候虽然他不喜欢我,却从来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和话语。 比起把我当作透明人的爸爸,姜珏作为哥哥,是我唯一亲近的人了。 那时我想,就算姜珏不喜欢我,但我们还是亲人。血缘就是如此。 直到初中,唐月初来到我们家。 我才发现。 其实哥哥也能对别人那么好。 不会总是冷着脸,不会叫她「滚开」,也不会对她冷嘲热讽。 那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真正的态度。 可唐月初不知足。 她转来我初中的第五天,我在放学回来时,被姜珏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我捂着脸看着他发愣,他嘴里念着些我听不懂的话。 带头孤立。 坏种。 恶毒。 道歉。 可是看到被他护在身后,垂着头攥着他衣角的唐月初时。 这些零零碎碎的词句,忽然又在我脑海里拼凑成一副完整的谎言。 我辩解了。 可是他不信。 那天爆发的争执和显而易见的偏袒,忽然在某一刻击碎了我曾经天真又愚蠢的想法。 姜珏不是愚蠢到是非不分的傻子。 无非是,他故意。 我似乎才在那天后知后觉地醒悟。 我的哥哥,是真的,对我怀揣着真切的恨意。
我和姜珏的关系急剧恶化。 可惜愚钝幼稚如我,在那时只想着,比起和爸爸一样,让他把自己当个陌生人,不如和他对着干。 至少, 姜珏能看见我。
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十八岁。 十八岁那年,我被拉进地狱。 十八岁之后,我和姜珏的关系骤然变成陌生人。 像一场戛然而止的战争。 我们不再争吵,不再歇斯底里,不再针锋相对。 只是冷冷的,就像谁也不认识谁。 7 办完手续回家之后,外面的天已经全黑。 小区的路灯还没有亮,只能远远瞧见对面人家里透出的暖黄灯光。 腹痛从下午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蜷缩在沙发上,饥饿感与疼痛爬满躯体,我挣扎着起身去开冰箱。 令人作呕的腐烂味扑面而来,我似乎才记起,自己上次打开冰箱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 我随手抓了一把青菜,简单清洗了一下,放在案板上,刀落下的声音错落不齐。 鲜红的血滴落在翠绿的叶上,开出一朵带着腥气的花。 我愣了一下。 疼痛自创口生长,我才发应过来,刀切到我的手了。 冲动升起的时候,我没能抑制住。 新旧疤痕交错,又新添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