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白为难地看向谢淮,谢淮眯起眼睛:“别得寸进尺。” 见他不答应,钟白只好将汤勺又递到沈绾嘴边,沈绾艰难地摇头:“……只有几句话……” 钟白再次看向谢淮。 “朕说了,不想听你的废话。” 钟白再次抬起汤勺,沈绾索性闭上眼睛靠在了床头,她说话太费劲,直接用行动表明了想法。 钟白一看她这幅样子就觉得头疼,正想着怎么劝她,耳边就是碰的一声响,是谢淮拍了桌子。 那么大的动静,显然是十分愤怒了,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朕说过了,别得寸进尺!” 钟白怕他再牵扯伤口,下意识想要靠近:“皇上息怒……” “过来干什么?喂你的汤!” 钟白被迫缩了回去,满脸都写着愁苦,他也想喂,可沈绾不喝啊。 “谢姑娘,喝一口吧。” 他恳求似的开口,沈绾却并不给他这个面子,不管钟白怎么喂,她都不肯碰一下。 谢淮冷冷看着,眼见沈绾油盐不进,眼底火气逐渐聚集:“好,不喝是吧,还是饿得轻,那你就继续饿着吧!” 他摔袖就走,门板被摔得“哐”的一声响。 钟白被惊得一哆嗦,下意识想去追,又想着沈绾的脸色怕自己走了她要出事,一时间颇有些进退两难。 “你们真是……我这先管谁啊?” 他哀嚎一声,恨不能跪地给两人磕一个,求他们不要再为难自己。 然而不等他跪下去,门板再次一声巨响,谢淮黑着脸去而复返,气势汹汹地朝他走了过来。 钟白被唬得连连后退,却还是被追上了,汤碗都被拿了过去,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总觉得谢淮这架势是打算把汤碗扣在沈绾头上。 “您息怒……” 谢淮一把推开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恨恨盯着沈绾看了两眼,端着碗的手青筋直冒,仿佛要将那碗硬生生捏碎一般。 可下一瞬,他便拿起汤勺,亲自盛了一勺抵在了沈绾唇边:“喝。” 沈绾这才再次睁开眼睛:“你想了这么久……没有想到别的生路吧?” 谢淮脸色骤然黑沉:“沈绾,朕让你喝汤,没让你说这些废话,你再不听话,朕有的是法子逼你就范。” “四面楚歌,何必固执……” “你有完没完!” 谢淮一声爆喝,显然已经耐心告罄,“钟白!” 钟白忙不迭过去,他不知道谢淮想让他干什么,紧张得手足无措,谢淮却只是把汤碗塞进了他手里,而后一只手举勺,一只手捏住了沈绾的下巴。 “既然你不肯自己喝,那朕就只能给你灌进去了,你最好配合点,呛到了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沈绾极力挣扎:“我不喝……谢淮别再……” 谢淮手上用力,硬生生将汤水给她喂了进去,眼见她喉间动了动,这才松开手,可下一瞬沈绾便歪倒下来,刚喂进去的汤全都吐在了谢淮身上。 “沈绾!” 谢淮怒吼一声,额角都已经凸起了青筋,钟白大惊失色,沈绾这举动属实有些过分了,莫说皇帝,就算是个下人被这么吐一身怕是也要恶心了。 “皇上息怒……” 沈绾费力抬起头来,她也有些茫然,她其实已经吞进去了,可大约是太久没进食的缘故,就在喝进去的一瞬间,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将刚喝进去的汤水硬生生挤了出来。 呕吐的强烈反应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本就是在求谢淮,出了这么一遭,对方只怕是恶心的起身就走,真的再也不会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 她无力地解释一句,然而谢淮还是如她猜测的那般站了起来,连勺子都丢回了汤碗里。 “沈绾,朕仁至义尽了。” 第331章血是黑的 谢淮起身就走,衣角自眼前划过时,沈绾本能地伸手紧紧抓住。 “别,别走……” 谢淮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黑沉:“你既然不识好歹,朕自然懒得浪费时间,放手。” 沈绾艰难摇头:“我真的不是有意……” 谢淮仿佛耐心告罄,抬手轻轻一拽,便将沈绾绞紧了手指才抓住的衣角拽了出来,他仿佛觉得衣裳被这一抓弄脏了似的,抬手轻轻弹了两下。 “那又如何?如此戏耍朕,你不会以为朕还会怜惜你吧?” 他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若是以往即便沈绾心里再怎么笃定,面对这般情景也绝对不会说出来自取其辱,可此时此刻,她却连逞强的心力都没了。 “自然是……不然我还能依仗什么呢?” 她断断续续开口,仿佛这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打从悔婚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这般明确地表达出对谢淮对她的重要性,她这样的性子,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谢淮不由怔住,连钟白都睁大了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四下静谧,连水流声都细不可闻。 钟白回神后忍不住摁住了心口,他看向忘了动弹的谢淮,心里生出一点希望来,事情好像还会有转机,他希望沈绾能得偿所愿,但不只是为了她,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谢淮眼下的困境就解了。 “皇上……” 他忍不住开口,却被一声满是嘲讽的轻笑打断:“真是难得,以往朕用尽手段逼迫,你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遭逢大变,谢姑娘果然是不一样了……” 谢淮慢慢转过身去,再次垂眼看向了沈绾,眼底却没有一丝柔软,“更无所不用其极了……为了让朕听你的话,你还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啊。” 沈绾仿佛被他的神情刺痛了,难堪地闭上了眼睛:“我只是想救你……” “你凭什么?!”谢淮咬牙道,他脸色瞬间紧绷,仿佛回忆起了极难堪的过往,神情似笑还哭,“你欠了我那么多,现在想一条命就抵了是吗?” 心脏尖锐地刺痛起来,他抬手摁住胸口,明明并不觉得愤怒和难过,有的只是悲凉和可笑而已,可仍旧疼得厉害。 沈绾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可却从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这个女人只是不想欠他的而已。 疼痛越发剧烈,他不得不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冷静。 他不能死于这可笑的旧伤,更不能因为沈绾出事,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妥当。 他背转过身去不敢再看沈绾,一下一下深呼吸,等那尖锐的痛楚缓解下来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冷硬:“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沈绾,朕绝对不会让你如愿,这笔债没有人会和你讨,但如果你真的这么有良心,那就背负一辈子吧。” 他再没回头看一眼,抬脚就出了门,满心都是懊恼,他今天不该来,更不应该对沈绾心软,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 钟白匆匆追上来,手里还端着刚才被谢淮塞进手里的汤碗,眼看着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劝。 谢淮抬手将那碗汤打翻,在刺耳的碎裂声里他摁住了心口:“调几个太医过来,告诉他们,沈绾要是出了事,朕拿他们是问!” “是。” 太医很快被调了过来,就住在沈绾隔壁的房间里,随叫随到,门口的值守也换了更加可靠的禁军。 廖扶伤端着汤药进去的时候,沈绾正伏在床头发怔,她神情几近木讷,那么呆了许久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廖扶伤叹了口气:“沈绾姑姑,别再闹了,皇上雷霆震怒,您就是再怎么折腾自己,他也不会来了。” 刚才谢淮的话沈绾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是她把事情搞砸了,怨不得旁人。 汤药被递了过来,廖扶伤小心地举着勺子:“姑姑,喝一点吧,咱们如今有皇命在身,您若是还不肯喝,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太医想喂一个人吃东西,自然有的是法子,只是过程不太体面罢了。 沈绾闭了闭眼,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徒增狼狈。 “我自己……喝。” “好好好。”廖扶伤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将碗递了过去,沈绾抖了几次手才拿住勺子,颤巍巍喝了一口,她唯恐自己再吐出来,吞进去后便紧紧咬着牙。 然而热流淌进胃囊,没有痉挛,没有抽搐,身体平静得不可思议。 沈绾僵住了,只有一次而已,偏偏赶在了谢淮面前,怎么就这么巧…… 她满目悲凉,难道是天意如此吗?天意不许她说服谢淮,不许她替谢淮去走那条绝路。 可是凭什么?皇家不曾养育过谢淮一天,凭什么要用他去收拢皇权?而那些被天下供养,自小享受着皇家尊荣的皇子们,却只要轻轻抬手,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到底是凭什么?! 她很不甘心! 如果当初她没有轻信齐王,如果能如愿和谢淮完婚,谢家没有倾覆,那先皇还敢这么算计谢淮吗? “姑姑,再喝一点吧。” 廖扶伤见沈绾僵立不动,唯恐她又改了主意,催促里带着几分忐忑,好在沈绾回神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将那碗汤喝了进去。 廖扶伤松了口气,却也不敢给她吃太多。 “姑姑先歇着,若是有余力就稍微走动走动,明早我再来。” 沈绾没再开口,目光落在床沿上,刚刚有人在这里坐过,她抬手一下一下地摩挲,龙涎香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周遭,虽然闻不真切了,却仍旧让她的心定了下来。 还不到认输的时候,她还有事情可以做。 她翻身下地,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甫一落地便一头往地上扎,桌椅顿时翻倒,险些砸在她身上。 门外的禁军听见了动静,却只是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动,他们牢记之前两个禁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