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棠拖着瘸腿,一趟趟地进出晒药。 跛脚的身影怎么看怎么凄凉。 我「啧」了一声,稍微有点良心发现:「这么辛苦,要不提个条件?」 裴九棠的身形顿住。 沉默了会后,嗓音很轻: 「别唤我兄长,唤我九棠,行吗?」 良心收回。 我瞥唇:「不行。」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称呼。 就好像这般叫了,我跟他的关系就能改变什么似的。 明明上辈子我缠着他一声声地叫九棠。 他却总皱眉说「矫情」,让我对外叫他兄长的。 10 我果然没有记错。 这天之后过了五六日,一直蠢蠢欲动的匈奴开始频繁侵袭边关。 军中士兵与镇上百姓多有伤亡。 白芨、三七、白芷这三味止血药材,供不应求。 市面上的价格翻了二十倍不止。 方圆百里,竟就数我这院里的药草最为充足。 不过,我并未涨价。 我想赚钱,却并不想赚国难钱。 所以便定了规矩:每日限人、限量,多一个我都不卖药,不诊病。 但饶是这样,我每日还是累得几乎爬不起来。 送完最后一个接诊病人,连回屋都懒得走。 直接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昏昏然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唤醒我的,是唇瓣上的压迫感。 似乎有人在轻叹,在小心翼翼地抵着我的唇厮磨。 然后得寸进尺,一点点入侵探入…… 11 我不堪其扰地皱起眉。 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裴九棠就站在我身边,手背抵住鼻尖,轻咳一声。 「绾绾,吃饭了。」 我茫然眨眼,摸了摸嘴唇。 一时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不过,想来应该是梦,毕竟裴九棠没有偷吻我的道理。 「这是隔壁牛婶给送的汤骨。 「说是炖汤极好,你尝尝?」 跟上辈子不同。 承担起做饭角色,每天变着花样期待对方吃一口的人,不再是我。 而成了裴九棠。 「小火炖了两个时辰呢……」 裴九棠给我盛了碗汤,眼睛很亮地盯着我。 村长那句话倒是没说错。 小瘸子着实生了副顶好的皮囊。 洗干净后,浓眉墨眸,宽肩窄腰,纵然是穿着最粗劣的衣物,也难掩身姿。 短短几日下来,就让当时没买他的不少姑娘都悔青了肠子。 我却不愿看他这张满是虚假的脸。 只低头默默地喝汤,没有说话。 裴九棠眼中的期待,最终落寞了下去。 「绾绾你同其他人都那般和颜悦色,偏生跟我无话可说吗? 「这汤,好喝吗?」 热汤滑过喉管,我讥诮挑眉:「好喝,所以呢?」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裴九棠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 我总得付出点什么,才对得起他这份殷勤讨好的演技。 和颜悦色? 上辈子我倒是加倍给足了他。 可结果,他稀罕吗? 「所以,」裴九棠喉结滚动,像是安慰自己似的,「你爱喝就好。」 这话,假得让我没胃口了。 瓷碗放下,我歪头看向他那被我打断了重新接上、正在休养的腿。 这人在我身边的所求,无非就三个: 脱奴籍、治腿、去科考。 如今前两个已然达成,唯独科考这事儿,他就跟忘了一样,再没提起。 那他这些日子演的这些体贴与温柔,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我还有什么值得他图的呢? 皱了皱眉,我刚要开口,房门却骤然被砸响。 敲得非常急。 「秦大夫!求您救命,救救我家萧副将!」 12 门上明明挂了「申时之后不接诊」的告示。 怎么还有人戌时来敲门? 我依旧坐着,没打算动——这个破例的口子,开不得。 「秦大夫,我知道您有规矩。 「可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们是守城军,中了匈奴埋伏。ӳž 「我家副将被砍了七刀,命在旦夕。 「城中药铺全部无药,只有您能救了!」 心下一沉,我猛地站起身来。 没再有一丝犹豫,快步过去开了门。 保家卫国的将士,绝不能死在我眼前。 两个脸上带伤的士兵,背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门。 昏暗的屋子,摇曳的烛火,男人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脸上血与泥混杂,看不清面容。 我咬了咬牙,猛地撕开他身上的黑色劲衣——一抹熟悉的红色从他怀中掉落。 同、心、结。 跟我腰间挂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哦对,那士兵之前说,萧副将。 萧珩…… 手掌开始颤抖,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重生这事儿,都没有萧珩没死的这一刻来得震惊。 13 所幸,我囤了足够多的药材。 也所幸,我的医术足够高明。 萧珩救回来了。 发了一夜的高烧后,在第二天下午苏醒过来。 「绾绾……」萧珩靠在床上,笑得苍白又庆幸,「好久不见。」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四个字。 前世的错过,今世的重逢。 我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彼此交代。 却好像又只有这四个字能说。 「我给你擦擦脸吧。」 别开脸,我起身拿起床边盆中的毛巾,拧了拧水。 坐回到床边,轻轻抹掉他脸上的血污。 将那张英气俊朗的脸,一点点地擦拭出来。 萧珩垂眸看了看自己那吊在脖子上的双臂,不禁轻笑: 「小时候你拿我衣服擦鼻涕,长大后给我擦脸,这算扯平了吗?」 我认真擦拭着他的脸颊:「这不一样,没法相提并……」 房门被轻轻推开。 裴九棠端着食物,出现在门口。 见到屋内的情形时,瞳孔一缩,面色冷凝,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萧珩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他的气压不对。 「绾绾,这位是?」 「裴九棠,」我擦拭的动作未停,「我兄长。」 裴九棠登时冷嗤了一声,目光打量萧珩。 话却是问我: 「怎么?居然是绾绾认识的人吗?」 我停下手,将床头的同心结递还给萧珩。 而后,抬起头望进裴九棠的眼睛: 「兄长,这位是萧珩。 「我失踪归来的未婚夫君。」 食物落地,发出瓷碗破碎的响声。 我的手腕在下一秒被猛地攥住。 裴九棠脸色巨变,一把将我从床边拽起:「你说什么?!」 14 手腕被抓得很痛,我挣了挣,却没挣开。 一时间痛到烦闷,眼神中多了些厌恶: 「我说,这位是萧珩,我的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