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直到身后有个小姑娘走上前,拍了拍我肩膀,在我耳边轻声提醒:「姐姐,你裤子脏了。」 我回过神,向她道谢。 实际上,早上起床后我就一直觉得腰酸,刚才在医院走廊的时候,生理期就已经提前来临。 周祁心心念念都是苏予,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去小商店买了包卫生巾,又去了趟洗手间。 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来月经时,正好是在学校,弄得狼狈不堪,还是周祁去学校小卖部帮我买了卫生巾,又把他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我系在腰间。 但那终究只是十四岁的周祁而已。 7 我让助理去调查了一些有关苏予的事。 和我想象的差别不大,她身世悲惨,没有爱她的父母,日子一直过得贫困,周祁就是照在她身上唯一的一束光。 如果没有周祁出手帮助,她可能连癌症的医疗费用都付不起。 于是我让助理以她家人的名义给苏予卡里打了笔钱。 不让她进我的公司,是我死守着这场婚约的底线。 给她这笔钱,是同为人的一点怜惜。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事还是被周祁查出来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刚一开灯就看到他站在玄关外,几步之遥的距离,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有点意外:「今天回来这么早吗?」 回答我的,是一张猛然甩过来,砸在我眼角的银行卡。 一点刺痛从太阳穴蔓延开来,随即痛感渐渐加重,连指尖都蜷缩起来。 周祁大步走到我面前,用力扣住我手腕,声音里带着怒气: 「我们已经结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拿钱去羞辱她一个病人?」 「我没——」 「温辞,你从小就有富裕美满的家庭,去国外念最好的学校,回国后就进了家里的公司。我也和她分手、向你求了婚,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你什么都不缺,可她什么都没有!羞辱她,能让你高贵的身份再更上一层吗?」 我闭了闭眼睛。 无数过往的画面,幻灯片一样从我脑海闪过,像一场支离破碎的电影。 「周祁。」 我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惯有的冷静,可还是带上了一丝颤抖,「你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你不能的。 周祁松开我的手,后退一步,看着我,似乎想说点什么。 可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来,屏幕上闪动着苏予的名字。 周祁脸色微微一变,毫不犹豫地和我擦肩而过,开门出去。 我盯着墙上的挂画,抬手在眼尾的伤口轻轻按了一下。 疼痛加剧。 8 那天晚上之后,周祁有好几天没有回家。 他始终没有联络我,但我仍然知道,是苏予的病情恶化,她疼到难以忍受,所以哭着给周祁打来了电话。 周祁,曾经在任何时刻都挡在我身前的周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找她。 我找了家很远的医院,做全身体检,医生一脸严肃地告诉我: 「温小姐,你必须适当地把情绪发泄出来,这对你是有好处的。」 我沉默了很久。 「谢谢,但我没有可以发泄的人。」 又能跟谁说呢。 在国外那三年,最严重的时候,我胃出血昏迷,被素不相识的同学送到医院。 出院时路过人少的街道,又不幸碰上街头枪战,子弹斜斜打进腰侧。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何况那时候,我和周祁处于分手状态。 后来回国,他身边已经有了苏予。 我更是不能说。ყz 答应周祁的求婚,的确带着一点私心。 因为无数个快要熬不下去的夜晚,我想到那个在机场红着眼眶说会一直等我的少年,已经干涸的心底总会又生出一点勇气。 我一边想着过去的事,一边慢慢走出医院大门。 面前忽然站了个人。 抬起头,是周祁。 他正死死盯着我,脸色冷得吓人,声音里带着一股惶然:「阿辞,你来医院干什么?」 我愣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 他是害怕我像苏予一样。 于是我失笑:「做个体检。」 周祁不相信,我只好把包里的体检报告拿出来,递给他。 独独留下了心理医生给的那份。 从数据上看,我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周祁沉着脸,仔仔细细地把报告翻了两遍,又盯着那行「腰部旧伤,无大碍」问我: 「这是什么伤,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怔了怔:「……哦,在国外的时候,碰上过一次枪战,受了点小伤。」 坐进车里的时候,周祁的眼神冷得像能结出冰来。 我觉得无奈,盯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说两句: 「你放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分寸,每年都会做体检,不会和苏……」 「为什么不叫我?」 他忽然打断了我,接着猛地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扯了安全带欺近我。 我知道,他问的是今天体检。 所以十分平静地看着他:「只是常规体检而已,这几天苏予的病情不是不稳定吗?」 提及苏予,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像是嫉妒,又像是恼怒。 但最后,话题还是落在了我身上,只是声音不再那么有底气: 「当初你受这么严重的伤,也应该告诉我的,阿辞。」 这一次,我是真的笑出声来。 「我受伤的时候——」 我微微停顿了一下,「应该正好是你终于被苏予锲而不舍的追求打动,答应和她在一起那天。」 「周祁,取出子弹后,我在病床上看到了你的微博。」 9 后面几天,周祁对我的态度忽然变得很热情。 除去磨人的夫妻生活外,甚至每天我离开公司时,周祁的车都在楼下等我。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八岁。 那时我们之间,除了虔诚又炽热的爱意,什么也没有。 我在心里反复揣摩和猜测,最后告诉他: 「其实你不用觉得愧疚,那时候隔着半个地球,就算你知道了也没用。」 周祁唇边原本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是在补偿你。温辞,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才刚结婚一年多,这样的状态,才是正常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周祁放在车台上的手机忽然亮了。 是苏予发来的消息。 周祁竟然很罕见地,没有理会。 我问他:「苏予怎么样了?」 周祁冷笑一声:「和我有关系吗?反正想照顾她的人多的是,也不缺我一个。」 我想,如果他此刻往车前镜看,就会发现那里面倒映出来的,他的眼睛里,满是燃烧的妒火。 我很快就知道了那是为什么。 月底,我去探望一位住院的长辈,而他又恰好和苏予在同一家医院。 路过苏予的病房门口时,我看到她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用瘦得骨节突出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拨着号码。 病床边,站着一个黑衣棒球帽的少年。 他用阴郁的眼神扫过门口的我,又很温柔地对苏予说: 「别打了,他毕竟已经结婚了,总要回去陪他老婆。」 「予予,你还有我啊。」 苏予恍若未闻,只是继续拨着周祁的电话,一边掉眼泪,一边哽咽地说: 「别不理我啊,周祁,你说过最后一程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承认,那个瞬间,我心里是羡慕她的。 因为我的人生在被安排好的轨迹里前行,从来都别无选择。 回家的时候,周祁已经做好了晚饭。 我顺口提了一句:「今天看到苏予,她好像又瘦了。」 周祁盯着我,眼神一瞬间变得严肃:「你为什么去找她?」 那目光像一把锐利的尖刀,令我顷刻间从自我麻痹的幻梦中苏醒过来。 我嘲讽地笑了笑:「别紧张,我不是去找她麻烦的,只是看别人的时候恰好路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祁说着,避开了我的眼神。 也许是为了补偿,他提出下个月过生日的时候,出去约会。 「去看十二点的夜场电影,连着两场,然后再一起去海边看日出。」 原本我是该拒绝的,只是他那么专注地看着我,而提出的计划,又恰好是十六岁生日时我们一起做过的。 那时候我被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哪怕周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不佳,于是半夜,他来敲窗户,带着我出逃。 我们一起看了两场电影,是《初恋这件小事》和《罗马假日》。 电影结束的时候,天际微微泛着白色,周祁骑车带我穿行在环海公路上,最后车停在悬崖边缘,朝阳的金色一点一点从海面浮现出来,他向我表白。 可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久得他必须要带我重做一遍这些事,才能捡回那些散落在记忆里的细节。 所以我答应了。 我说好。 像是十六岁的夜晚。 10 哪怕看一模一样的电影,还是找不回当初的心境。 就像和周祁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反复地追忆过去。 那意味着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能让我的爱意和失望互相平衡。 我只是不甘心,总挂念过去那些他拉着我,不让我坠落下去的时光。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周祁身上。 他也没有在看电影,反而很焦躁。 偶尔拿出手机看一眼,又像被刺痛了那样放回去。 我安静地提醒他:「在震动,有人给你打电话。」 周祁勉强扯了扯唇角:「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