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时停战,羲赫之前的拼杀努力便是功亏一篑。我紧紧闭上眼,羲赫清朗如月的身影在眼前浮现。我想起当日在黄家村,他也因放心不下西南战事悄悄前去。如今他刚刚虏获回鹘世子,军中士气大涨,大有一鼓作气之势,我如何能因为自己的孩子而让他白白辛苦呢? 而沈景钺,这一年天灾战事连连,他内心已十分疲累。天灾已得到控制,战事他也一定想一劳永逸。可皇子对于国家的意义不言而喻,我能理解他的左右为难。 眼看着沈景钺面上浮出痛苦之色,正要轻轻点头,我挣扎着下床跪在他面前。 蕙菊呼一声:“娘娘!” 沈景钺忙要扶起我,眼中都是担忧。 万御医只低着头跪在一边,不说话。 “薇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他的语气严厉,但目光中却是柔光点点,爱意深沉。 我朝他一拜,郑重道:“臣妾求皇上一件事,还请皇上一定允许,否则臣妾不起来。” 沈景钺慌乱道:“你快起来,什么朕都答应你。” 我微笑着摇摇头,尽量不让身上传来的疼痛影响我的表情和语气。 我抬起眼直直看着沈景钺:“皇上爱重臣妾与孩子,是我们的福分。但天下所有的臣民都是我们的孩子,皇上不能因为臣妾的孩子而令百姓遭受战乱,流离失所,担惊受怕。”我的眼神坚定:“如今是关键时刻,进则一鼓作气,退则大伤士气,还请皇上不要停止前方的战事!” “可是??”沈景钺看着我的目光充满温情,他的目光继而落在我的肚子上,都是担忧。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再拜一拜道:“皇上,臣妾感激皇上对这个孩子的保护与怜惜。只是,若是仅仅为了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就牵连边关将士,边界百姓,让他们不能重获安宁祥和,那么即使这个孩子安然出生,在得知曾经为了他付出的代价时也会深感愧疚,来日待他长成这也将是一生的诟病。”我深吸一口气,狠狠心道:“更何况,他既是大羲的嫡子,就更应为大羲做出牺牲。臣妾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能看着他乱了我大羲的国势。” 沈景钺满面动容之色,他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薇儿,”他充满深情道:“还是薇儿体谅朕啊!” 他说罢看向万御医,眼中满是威压:“皇后此胎就交给你们,朕相信太医院一定会令朕的嫡子安然出生的。” 万御医磕头如捣米一般,“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第二百一十章人去梁空巢也倾(1) 其实出现小产迹象多是我思虑太重,沈景钺即不停止战事,又为了早日得胜加大前方军队的人数、粮草、辎重,我便放松下来。又过了半个月,孕中的反应渐渐消失,万御医日日来请平安脉,笑容也逐渐多起来。从他的笑容中,以及准许我每日半个时辰的散步,我知道这一胎应该稳固了。 而为了后宫祥和,雨露均沾,我恳请沈景钺不要夜夜留宿坤宁宫。他也怕与我同榻而眠难免碰撞伤及胎儿,便没什么异议。但毕竟朝事繁重,他大多时候还是宿在养心殿,鲜少翻牌子。 因不再忌讳血光之灾,对孟家的处决又被朝臣提了上来。沈景钺本就不打算放过孟家,便准了秋后问斩。 我听到消息时,正坐在小池塘边喂鱼。蕙菊引了怡昭容进来,玲珑跟在乳母后面,穿一身浅碧色衫子,两个圆圆的发髻顶在头上,插戴了粉晶制成的小小花钿,十分惹人喜爱。 她一见我就挣开乳母的手跑过来,我看她如同春日里一片嫩叶要扑进我怀里,正想伸手去抱,怡昭容抢先一步将她揽住,朝我歉意地笑笑。 “玲珑,不可以冲撞了皇后娘娘。”怡昭容虽是斥责,但语气全是温柔。 “是因为母后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吗?”玲珑指指我微微凸起的肚子问道。 我笑着点点头,拉过她柔嫩的小手道:“是啊!母后肚子里有个小宝宝,等天冷的时候他就出来了。” “那玲珑可以跟他一起玩吗?”玲珑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宫里面只有玲珑一个小孩,没有人跟玲珑玩,好无趣啊!” “不是每月初十,都会让世家送进来年纪相仿的孩子与你一起玩吗?”我问道,又看一眼怡昭容。 她苦笑一下,还没回答,玲珑先开了口。 “他们都不好玩,什么都让着我,没意思!”玲珑嘟着小嘴小声道:“而且那天我们在御花园放风筝,和妃娘娘说小孩子多吵到她了,这个月就没人来了。” 我“哦?”了一声看着怡昭容:“怎么回事?” 怡昭容摸摸玲珑的头,蹲下身柔声对她说:“玲珑乖,让嬷嬷领你去看鱼好吗?” 我为她正一正发间的簪花,温柔一笑:“池塘边上危险,母后偏殿里有一架水晶鱼缸,你去看看,可有趣了。” 说罢朝馨兰使了眼色,馨兰立刻走到玲珑身边:“小公主,奴婢特备下了你最爱的苹果牛乳甜酪,要不要吃一点?” 玲珑到底是小孩子,一听说有好吃的好玩的,自然满心欢喜跟着去了。 待她们走远了,我与怡昭容到亭中坐下。 “怎么回事?”我微微皱眉。 “怪臣妾不好。”怡昭容叹了叹气:“皇上许久没翻牌子,前一晚到长春宫看玲珑,也就留下了。次日臣妾便成了筏子,连带着玲珑也跟着受欺负。” “玲珑虽跟着你,但毕竟是柳妃的孩子,又是大羲第一个公主,和妃性子温和,这话不像她说的。”我疑惑道。 怡昭容摇摇头:“不是和妃说的,是月贵人。” 听到皓月我心头一惊,但神色不变。 一旁奉茶的蕙菊吃惊道:“我竟不知,一个贵人可以这样对待公主了。” “她是借着和妃的势。”怡昭容端起茶品一口:“臣妾疑惑,娘娘是月贵人旧主,她还是您的家生丫鬟,如今怎么不跟娘娘亲近,反而跟和妃交好呢?” 我笑一笑:“本宫也不知道啊。当年我与皓月情同姐妹,还帮她成了美人,却不想如今竟是陌路。”我长长叹一口气:“也许是本宫哪里做错了,只是还没察觉吧。” 我嘴上那样说着,心里却在疑惑,皓月当日在繁逝对我的那一番表白是真是假,她真的会因为觉得我是利用她而不顾多年情分?还是另有隐情呢?但无论有什么隐情,她害死我父亲,又意图害死我,连累了我的孩子,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不会放过的。 “娘娘怎会做错呢。”怡昭容道:“也许有什么隐情吧。” 我摆摆手:“不说这个,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怡昭容抿抿唇道:“也没什么,就是臣妾带了玲珑他们玩。玲珑喜欢湃雪宫的槐花,便选了附近放风筝,不想吵到和妃休息。月贵人陪着她一起出来,和妃想是顾忌柳妃,只说吵得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动一动的。臣妾本想带她们离开,不想月贵人跟和妃说,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就是和妃最尊贵,待生产后更会晋位德妃。这些孩子吵到龙裔应该责罚。臣妾身为养母没教养好,也该受罚。” 我眉心一跳,皓月何时这般无所顾忌?心思翻转了下便了悟了,和妃身边,自是需要一个人,说出她不能说的话呢。 “之后呢?”我问道。 “和妃一向温和,没有责罚咱们,只要求她生产之前世家子弟不得入宫而已。”怡昭容讪讪笑笑:“她又说今日吵到她,难免明日不会吵到皇后娘娘,所以大家不敢不从。” “柳妃那边呢?”我只是好奇,和妃一向待人温柔,与谁都没有嫌隙,却也不深交,这次算是大大驳了柳妃的面子,再加上上次皓月受罚的事,我相信柳妃不会咽下这口气。 怡昭容摇摇头:“毕竟和妃话里牵扯到了您,柳妃能怎样?”她理了理鬓边一丛碎晶流苏,顿了顿道:“臣妾听皓月对和妃说,母凭子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