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桑倾瑜总觉着他好似断错了句。却见灵文收回审视的眼神,正色道:“南国之事,可是你给我送的信?” 桑倾瑜乖巧地点点头。 碍于苏颜栀在,她不好暴露自己与灵文的身份,于是含糊问了句:“您没有四处……吧?” 言下之意,便是问灵文,是否将她私自下界之事抖了出去。 不想灵文当真听懂了,半真半假道:“以你我的交情,我怎会害你呢。” 桑倾瑜登时松一口气,并未注意到身侧之人,脸色愈来愈黑。 灵文将苏颜栀的神色尽收眼底,挑衅地看他一眼:“窈妹,不知你可愿陪我一同查查这北月皇宫?” “帝……”桑倾瑜面上堆起笑,“定然是没问题。” 闻言,苏颜栀拍桌道:“不许去。” 北月国(二) 桑倾瑜只当苏颜栀惦念着行程,可帝君有令,她一介小仙如何好拒绝。 于是语气稍稍强硬了些,同他道:“不会耽搁太久的,你若不愿跟着,可以先四处走走。” 苏颜栀面色愈黑,眸中燃起无法遏制的怒火。 桑倾瑜着实不懂他为何动怒,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原想酝酿两句好话宽慰一下,却见苏颜栀化为蓝光径直回了玉符中。 她急忙左右张望一番,见食客并未留意此间的动静,这才舒了口气,问灵文:“帝......如何称呼您?” 灵文打了场无硝烟的胜仗,心里颇有几分得意,于是和气道:“不过虚长你几岁,唤我闻临便是。” 桑倾瑜:“......” 若是没记错,帝君比她要大上一千岁,如何能是虚长几岁? 在人间行走,用化名自然更方便,桑倾瑜也没客气:“闻临,你要我做什么?” “此地不宜说话,你跟我来。” 灵文将她带去就近的帝君庙。 穿过金像,自有一方空间,约莫二进二出大小,随着主人心意变化为人间家宅的模样。 “坐。”灵文沏了一盏温茶,“你来时,可有见到天上那白雾?” 桑倾瑜点点头:“我原也以为白雾有异,可城中气息纯净,除去冻了些,似乎找不出妖魔作乱的痕迹。” 灵文抬手设下屏障,将玉符隔绝在外。这才道:“这是因为那白雾实乃仙器。” 经他提点,桑倾瑜忽地想起,不久前讼雀曾与她抱怨—— 道是新来的仙侍将上元夫人的净瓶给碰倒了,瓶中玄冰散落在人间,不知去向。 她问:“难不成,是玄冰结成的雾?” 若果真如此,炼化玄冰之人功力应当不低。待仙雾散去,不知底下的望京将会变成何种模样。 这也是灵文亲自走一趟的原因。 他收起一贯的散漫姿态,道:“本君已查出症结在北月皇宫,此番预计以修士身份示人,你便假做本君的师妹罢。” 桑倾瑜不久前才当了一阵子师妹,自认为演技无忧,于是爽快应下。 二人又细细商议了对策。 灵文道,虽说光凭容貌,也足以令人信服修士身份。但敌在暗,他们在明,终究会受牵制。 倒不如悠哉悠哉地施药几日,显露“神迹”。待名声传至北月皇宫,鱼儿自然会上钩。 既说完了正事,他便将屏障撤去,状似无意道:“你这灵仆气性还挺大。” “......” 桑倾瑜干笑一声,“我同他关系宽厚,不曾当成灵仆看,闻临你也改改口罢。” 灵文与扶渊皆是众仙楷模,虽说性子不着调了些,想必肚子里有些墨水。于是她掏出玉符递了过去:“你帮我瞧瞧这东西什么来头。” 灵文抬手去碰,尚隔了三寸远,玉符中跳窜出蓝色火光,顷刻间,将他半只袖子烧成灰烬。 灵文:“......” 桑倾瑜:“......” 手持玉符的她完好无损,偏偏灵文遭了难,这火光的用意,显而易见。 桑倾瑜扶额,颇有些自暴自弃道:“海涵,海涵。” 灵文面色不变,反倒放缓了声音:“听闻初雪时节,护城河边会举行花灯庙会。窈妹,可要随我去逛逛?” 不待桑倾瑜答复,苏颜栀重又出现。 他唇色苍白,身子微微晃动,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桑倾瑜下意识将人搀住,语带关切:“可是受了白雾影响?” 苏颜栀顺势将手搭在她肩上,低咳两声:“或许吧。” 眼睛却瞟向灵文,幽深的眸子中满是不屑。 灵文:“……” 这时桑倾瑜道:“闻临,庙会我们就不去了,长盛街有间客栈,我带他过去休息,你明日给我传信便是。” 闻言,苏颜栀唇角微微扬起。 “不必。”灵文伸出手,体贴道,“师妹的灵仆便是我的灵仆,你一个人如何背得动他,还是我来吧。” 苏颜栀唇角一僵。 桑倾瑜感激地看向灵文,似是没料到帝君如此平易近人:“那便有劳师兄了。” 苏颜栀不着痕迹地避开灵文的手,道:“多谢,我已经好了。” “别逞强。”桑倾瑜不满地瞪他一眼,问灵文,“师兄你有银子吗?” “那是自然。” 灵文凭空变出来一个锦绣钱袋,还上下掂了掂,“怎么,你的灵仆没有吗?” 苏颜栀垂下的手握紧了拳,正欲发作,却听桑倾瑜道:“用自己的多不划算,用别人的才舒坦呢。” 灵·别人·文:“......” 三人去了雪春楼对面的客栈。 一是因着雪春楼的面着实劲道,桑倾瑜想趁机多吃几回;二来那日老板娘瞥了她许多眼,目光似是提防似是审视,很难令人不在意。 大堂只余两个小厮坐店,见有客人来,俱是喜出望外。 “长盛街乃是望京的繁华之地,为何夜里四处不见人?”桑倾瑜问。 年岁较轻的小厮被她的容貌晃了眼,酡红着脸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望京有神仙庇佑,有所盼便能有所梦,是以夜里都早早回家去了。” 有意思。 灵文掏出一锭银两,轻置于桌上:“竟不知还有此等趣闻,可否详细说于我等听。” 得了赏钱,小厮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年岁较长的那位闩起客栈门,邀几人入座:“几位是外乡来的客人?” 桑倾瑜点点头,挨着苏颜栀坐下,不料灵文也挤了过来,美其名曰:“如此方有氛围。” “自去年起,城中不常做梦的人也渐渐做起了梦,且还都是美梦。原也不算特别,但,偏偏有人美梦成真了。” 小厮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入京赶考的穷秀才,梦见自己被榜下捉婿,嘿,成真咯!还不止......” 起初也是人心惶惶。 然而,半年过去,城中不曾有人因做梦惹上病灾。 反倒是乞儿梦见天上掉银票,秀才梦见是平步青云,瘸腿老翁梦见自己复又能行走。无一不例外,梦都应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