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清润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累了就休息会儿。” 脑海里不知怎地,想起了往事。 青霄剑宗十年一次的祭宗大会,她是大师姐,需要绣带着祝福语的腰封给自己同师的师兄弟们。 总共十五条,傅明尧绣到眼都花了,也才堪堪三条。 彼时已是剑尊的虞兮月忙完回来将她抱在膝上,便是这般对她说话:“累了就休息会儿。” 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安心,她忍不住缩在他的怀里合上了眼:“那你……一会儿叫我……不然叔父会骂我的……” 可一睁眼,天已昏暗。 她缩在少年的怀里睡了一整天。 少年一边搂着她,一边专注地替她绣着那些腰封。 歪歪扭扭,丑死了。 可他替她绣完了,用了整整一天。 而如今,傅明尧与琰琰抵着头,小家伙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热乎乎暖洋洋,浑身上下的奶香气萦绕在周围。 傅明尧蓦地笑出了声,脑海里浮现出少年拧着眉绣着腰封的模样。 “虞兮月……我有点累。” 灵力枯竭,一天内与风珩打了一架,在妖殿与那化神魔修又是一番厮打,在战场上杀了几个时辰,方才耗尽了灵力使出无量剑阵。 第一次,她有点想虞兮月在她身边。 她会有个依靠的肩膀,让她休息片刻。 片刻就好。 太累了。 想睡觉,好累。 她搂紧怀里的琰琰。 鼻息间传来一阵冷香,腰身被人揽住,她被拦腰抱起搁置在一人的怀抱中,那人坐在她方才坐的石头上,她被抱在他怀中。 扑鼻的是霜雪气息,她抬起头,入目的是青年线条流畅清晰的下颌,再往上是轻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和……映着心疼与缱绻爱意的眼眸。 她恍然间以为回到了当年在雾玉崖的时候。 心头上悬起的巨石忽地落下,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断开,铺天盖地的疲倦感席卷而来。 傅明尧下意识揽住了身前人的脖颈:“我困了,想睡觉。” 少女意识有些不清晰,灵力耗尽后困意几乎压制不住。 她温软的尾音拖长,像是当年冲他撒娇的阿黎一般。 虞兮月的脊背僵住,一动不敢动,唯恐是在做梦。 可怀中的少女却往他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呢喃出声:“我想睡觉……阿寂,我就睡一会儿……” 她缩在他的怀中,琰琰缩在她怀中。 虞兮月喉口一阵发梗。 少女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和着琰琰的呼吸,一大一小在这幽深的密林中安然沉睡着。 “睡吧,阿黎。” 他放轻动作缓缓低头,在怀中人的唇上印上一吻。 内敛珍重,宛若对待珍宝。 少女的脸色苍白,额上的汗水密密麻麻,脊背上的血水已经染湿衣衫,将他身前的白衣弄脏。 虞兮月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水,温暖的灵力朝傅明尧的经脉中而去,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青年小心翼翼的疗愈中渐渐愈合。 猈虎余光中瞥见那腻腻歪歪的一对,兽脸上罕见浮现无语。 那男修明明修为天下第一,在傅明尧身前跟个小狗一样粘人的很,傅明尧指哪儿他打哪儿,傅明尧说啥他信啥。 它最看不起这种没有主见的人了! 猈虎下意识冷嗤出声,却在猝不及防间对上青年冷淡的眸光。 只是轻飘飘的一眼。 猈虎:“……嗷呜。” “半个时辰内,将空间扭曲。” 猈虎心下无语。 大爷你来都来了,只顾着抱媳妇,自己倒是上啊! 可猈虎敢怒不敢言。 猈虎集中注意力,蓦地加大空间的扭曲,那已经可以容纳一人进出的裂缝瞬间扩大,以极快的速度裂开。 陌生的灵力从脊背上涌入进来,猈虎一愣,回眸看去。 那白衣青年并未看它,时不时替怀中的少女理理凌乱的发丝,时不时擦去她额上的冷汗。 猈虎沉默一瞬,又转回了头。 这人……也不是很坏。 还为它渡了灵力。 有了虞兮月的灵力加持,猈虎在不到一刻钟便扭曲了空间,裂缝巨大,将外界的一切映照的清清楚楚。 它看见一群身着各式各样服饰的人,正惊愣地看着它。 猈虎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它有些扭捏,两个后腿乖巧的蹲坐在地。 猈虎与他们打招呼:“嗷呜!” 气壮山河。 离它最近的弟子紧闭上眼,脸上都是它的口水,乌发凌乱。 弟子颤抖着睁开眼,跌坐在地。 “它……它好丑……” 猈虎:“?” 你特么的再说一句! 宗门的长老们上前,警惕地看着那裂缝内部。 随后,目光触及到某处,视线蓦地一顿。 “剑尊?” 那巨石上坐着的白衣青年,赫然便是虞兮月! 他怀中抱着的…… 众人睁大了眼。 那女子,竟与渡渊剑尊的亡妻长了七分像。 而那女子怀中,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孩子。 完蛋,温润如玉心怀天下的渡渊剑尊疯了,竟然沦落到寻替身的一步了,找的还是个带孩子的! 虞兮月并未理会他们惊诧的目光,轻声道:“进来吧,一直向前走,妖域需要你们。” “魁羌跑了,只剩下魔主带着数万的魔将们还在厮杀,但妖域的兵力已经严重损伤。” 宗门一听便急了,连忙从那裂缝中进来朝作战之处飞奔而去。 虞兮月只抱着怀中的傅明尧,青年眸光柔和地看着她。 一道身影遮挡了光线,虞兮月抬头。 方秉青依旧一身青霄剑宗道袍,腰间配着长剑,眸光复杂地看着虞兮月,“行寂,辛苦你了。” 虞兮月摇头,唇角挂起在青霄剑宗时一贯和善的笑:“不辛苦,行寂应该的。” 他伪装成那副心怀天下的剑尊模样已经三百余年,在宗门面前装出这副模样也早已得心应手。 方秉青并未察觉出他的伪装,而是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少女身上。 虞兮月不动声色将熟睡的少女往怀里揽了几分。 方秉青是为数不多知道傅明尧便是阿黎的人之一,即使再过荒谬,但事实摆在眼前。 阿黎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方秉青抿唇,“行寂,既然寻到了,便好好过日子吧,护好她。” 虞兮月看着怀中的女子,唇角带上了柔和的笑意,声音缱绻:“行寂会的。” “行寂不会再弄丢她了,会好好照顾她一生。” 他仰起头看着方秉青,唇角带笑,点漆般的眸中浮现水光:“师兄……我终于活了回来。” 晚来风雨十九 漫无天际的昏暗, 日复一日的折磨,绝望与痛苦淹没着他,他曾无数次想过随她而去。 方秉青拉回过他, 让他努力活下去再等等。 直到两百年的等待都杳无音讯没有一丝希望, 他终于忍不住随她而去。 可剑尖下来的那一刻,阿黎的魂灯亮了,他也因此多活了一百年。 但那一百年里, 也是个仅存一点希望的等待与煎熬。 到最后他甚至怀疑, 当初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了。 做了一场最为荒诞的梦。 虞兮月笑着再次说:“师兄,我活下来了……” 方秉青忽地有些想要落泪。 他作为虞兮月的师兄自是知道他这些年怎么过的。 曾经阿黎在世之时温润如玉天赋异禀的少年, 执念缠身,为了发泄自己的杀心孤身一人前去浮屠川杀了三月,出来时却道心尽毁堕入魔道,险些一剑荡平整个人界城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