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句“滚犊子”,话像嫌弃,语气倒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说谁粪呢?一个个嘴里吐不出象牙,菜来了都给我堵上!” 众人又是一阵调侃似的欢呼。 不一会儿,忽然有人牵起新话题:“哎,你们觉得小嫂子,张盈月,还有咱那个校花谁漂亮?”他问完自己先笑起来,“我喜欢校花那款,操,那身材,想想都流鼻血!” “你说云窃?”跟着响起一道也回忆得如痴如醉的声音,“但她也太高冷了,傲着呢,天天一副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儿。” “所以私底下才辣啊!” “哈哈哈哈哈确实,有道理!” 有人撺掇“豪哥”:“哥,你上次去警告人家人眼神都没给你一个,怎么样,要不要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给弟弟们收个新嫂子,之后再甩了她,挫挫她的傲劲儿?” “屁,瞎几把说什么呢,”豪哥不屑地呸了声,“出息,那种花瓶你们也看得上?嫌头上不够绿?到处勾搭人的货色也配跟你们嫂子和她表姐比,就骗你们这些老实人。还校花,就是一笑话。” “嘿嘿,豪哥说的是,喝酒喝酒——” 后面没再说跟云窃有关的事。 云窃也没心思再管那些人还会不会污言秽语说她闲话,她满心满眼都集中在祁瞻身上。 只差一点,祁瞻就要冲过去了。 她在他放下筷子的瞬间按住了他。 “祁瞻,”云窃语气和音量都放得很低,手掌紧紧包在祁瞻攥成拳的骨节上,“别去。” “吃饭,我们吃饭。”她说。 祁瞻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骇人,也不知道那可怖的目光落到云窃充满恳求的眼睛里就支离破碎。云窃的手有些凉,柔软但坚定地阻拦着他,他的怒火忽然哑了炮,闷成冲人刺鼻的硝烟聚在心腔里,胀得要爆炸,又抽疼。 “好,我不去。”他用另一手拍了拍云窃手背,原本提起的脚重新踩回地面。 他努力在对云窃笑,他想安抚云窃,但云窃并不觉得开心,她气愤、窘迫、难堪、委屈、恐惧、想要逃…… “你不是花瓶,”祁瞻看着她说,似乎担心她听错了或没听懂,说得很慢,很有耐心,咬字清晰,“你不是。你很好,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他隔了几秒又重复道。 时间和秩序在这一刻失控——一切都失控了ʝƨɢ。 祁瞻并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如此仓促突兀地告白。 云窃也没想过会听见这么一句话。 她心里还没热起来,所有感官和神经却轰隆隆地同时运作,一霎让她想起了祁瞻片刻前的眼睛。 双目像要喷火,熊熊燃烧不可浇灭,是云窃见过的祁瞻最愤怒最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该是那样的。 他不该不震惊,不该一点惊讶都没有。 云窃瑟缩地动了动手指,喉咙痒,有些艰难地发声,听起来竟意外地冷静:“……你知道了?” 她用了一个问句,紧接着自己回答自己:“你知道了。” 祁瞻没说话,他把手覆在云窃手背上,不让她抽走,不让她变凉,喊她:“云窃。”又说,“别怕,别慌,看我,看着我。” 云窃做不出反应。 祁瞻知道了。他知道了。 她脑子里机械地旋转着这一个念头。 22.她不想输。她想赢。 午饭草草结束。 两人都有点食不知味,一锅鱼剩了半锅。也是扫码付款,祁瞻抢先付了,出去的时候走在云窃右侧,挡住别人的视线,也挡住云窃的余光。 要走回师范大学门口时云窃突然在拐角停住了。 恰好在一个树阴下,光从眼皮上照下来,她微微抬头,有所顾忌似的对上了祁瞻的目光,想问什么,却好像又觉得问什么都不对,以至于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祁瞻看得懂,但他不问,只说:“我不信那些。” 字字有力,像一阵不容推辞的风将云窃额头吹得清明了些,背上的冷汗也有所感应一般退却。 “不要胡思乱想,除了你是校花那句,其他的我都不信。” 祁瞻静静微笑,说到“校花”两字时极其不符合外表气质地眨了眨眼。 云窃被他这种别样生疏的插科打诨撬开一小块心防,胸中滞留不畅的气息缓缓松泛,只是语气仍是畏缩的,跟受了惊随时会拔腿跑掉的兔子没什么两样。她眼神颤颤地看祁瞻,问:“……为什么?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就是……那样的人。” 中间那些词她不想说,那种诋毁和污蔑没必要经自己的口糟践自己。 大概是表白了胆大了,祁瞻往前动一步而且还及时抓住云窃的手臂不让她退后。他说:“我信了啊,你是校花。” 见云窃迷惑又愤愤地想瞪他,他道:“其他的为什么要信?你是什么样,我知道,我比他们都知道。” “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我们……”云窃下意识避开祁瞻的视线。 “我喜欢你。”祁瞻打断。 ……好家伙,现在流行一言不合就告白吗? 虽然的确很有效。 云窃忘了自己的论据了,只能听着祁瞻说。 “你坚强,温柔,细心,照顾别人的情绪,”他嗓音平静,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手渐渐从云窃手臂下滑,不由分说地探入女生紧捏的手掌,阻止她继续折磨自己,“我认识的你很好,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不是你说的,我都不信。” 如果可以,他希望云窃能亲口告诉他那些事的真相,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云窃接受他了解她的狼狈和委屈,接受他的靠近,也意味着云窃有途径倾诉,有机会放下。倾诉是解压的办法之一,也是对绝大多数人最有用的一种。 上次在地铁站云窃说她没告诉家里人出来玩,祁瞻猜云窃应该也没告诉家人她在学校遭遇的事。 他想做能让云窃敞开心扉毫无防备的那个人。 云窃眼里起雾,掩饰一般上下合了合眼皮:“如果……如果你没有先认识我,在学校听到了那些话……你还会信我吗?” 这无疑是胡搅蛮缠,世界没有如果,但人总喜欢“假设”“早知道”“如果”,对这种验证真心的游戏乐此不疲,既给对方挖坑,也常常不小心坑了自己。 云窃现在脑袋不清楚,言行全是潜意识作祟,她想用这种方法逼祁瞻退缩,仿佛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自己“我就是这么不好的一个人,他离开是应该的”,然后夜深人静时默默难过一周、一个月,或整个青春时代,晚年再遗憾地怀念。 “没有如果,”祁瞻指尖点了点云窃手心,而后有些严肃道,“你有两个坏习惯。” 云窃:“……什么?” “勉强自己,体贴别人。”祁瞻压下眼皮看和云窃轻轻交缠的手指,说话跳跃式地又拐回上一个问题,“即使没有先认识你,听到那些我也不信。” 云窃喃喃问:“为什么?” 祁瞻轻笑了下:“可能我假高尚,听从流言判断一个人不太礼貌。我不会指责别人相不相信,也不会干涉别人的做法,但我自己不倾向于那样。” “还有一个原因,”他说,“你忘了吗,我是脸盲。” 云窃脑袋打了结,想不通其中联系。 祁瞻似是想将云窃的手牵起来贴贴自己的脸,但稍动了动手腕便作罢,怕进展太快惊到云窃连手也不睁只眼闭只眼地给握着了。 他喉结上下滚一个来回,说:“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对脸盲而言都没太大意义。如果我不认识某个人,那别人说的坏话好话只是白费功夫,因为我对不上号。如果我认识这个人,我为什么要听别人怎么说?我自己有分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