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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方才不难过,如今却难过起来。

那人已别过脸朝槿娘淡淡点头,“走罢。”

槿娘伏地叩拜,知道了小叶无事,她也无事,便没什么可担忧了,垂首躬身也就退下了。

可对小叶而言,她更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或死,她关心的是燕国到底打不打魏国。

就为了方才那句,“她若死了,必起战事。”

她不禁问道,“若真有那么一日,公子一定会出兵伐魏罢?”

那人凝视她的眼眸,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便是什么都说了。

良久过去,那人说,“我会护好你。”

夜风吹来,吹得人瑟瑟发抖,小叶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袍子,“公子能不能不打?”

那人低叹,“不能。”

她原想,即便骗骗她也好,他若骗她不打,或眼下不打,几年都不打,那也好呀。

可他连骗都不肯骗。

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小叶不知道。

但她却也什么都明白了,统一北地是他一定要做的事,他不会因任何人做出让步。

她原还因他的好对背弃他生了愧疚之心,如今却想,实在不必。

她黯然垂眸,“小叶是魏人,与魏国同生死,共进退,公子不必护小叶。”

不必。

她背负使命,原该认错服软,不该说出如此强硬的话。

可她定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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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在心里会死。

那人满目忧色,“小叶,你可以是燕人。”

可小叶想,魏人就是魏人,怎么可能变成燕人。

那是亡国奴。

小叶不愿做亡国奴。

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是坦然赴死,没什么可怕的。

这时候阿娅已扶额出来,红着眼睛道,“表哥答应要为阿娅做主。”

那人淡淡点头,旋即拉小叶起了身。

小叶恍恍然跟着他进了厅堂,正堂并没有旁人,不过只有三人,连个侍奉的都无。燃着的烛台也不多,但足够看清堂内诸人的神色。

看来原是一场不被人知的审问。

小叶抬眸望向阿娅,阿娅额上的伤早就包扎好了,这小半晌过去,颈间的勒痕也消退不少。这时候正跟在那人身旁抽抽搭搭地哭着,一双眼睛早就哭得红肿,好似那熟透的春桃,马上就要掉下树来。

小叶心里便想,阿娅很会哭,她知道怎么招人疼。

那人却将她引到木楼梯处,温声叮嘱,“天冷,去换件袍子。”

小叶依言往楼上走去,青瓦楼的木楼梯她常走,哪个台阶上有几圈年轮她都清清楚楚。可她此时出着神,便不再留意脚下的木楼梯到底有几圈年轮,有什么纹理。

将将上了藏书阁,便听见阿娅断断续续地哽咽着,“阿娅活这么大,都是阿翁阿父好生宠着的,连一句重话都不忍对阿娅说。今岁来蓟城前,阿翁还仔细叮嘱了,要阿娅跟着表哥,将来北羌......”

小叶顿住步子,她忍不住侧耳倾听。

“可这两个人,一个把阿娅往死里打,一个险些把阿娅的脑袋开了瓢......”

阿娅欲言又止,越说越抱屈,又开始哭了起来,“呜呜......都欺负我......阿娅要进宫见姨母......阿娅要回北羌去......”

第126章偏护

那人总算开了口,“说够没有?”

他平静地问话,语气疏离,小叶在藏书阁外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看见阿娅。

阿娅委屈巴巴叫道,“表哥......”

须臾听得那人说道,“该打。”

阿娅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来,捂着脑袋叫道,“表哥,你在说什么?是阿娅受了欺负!”

“我虽在大营,但你都干了些什么事,以为我当真不知?”

阿娅又是一顿,开始狡辩起来,“阿娅心思纯良,不懂远瞩哥哥的意思。”

他骂道,“不知廉耻!”

阿娅闻言又哭了起来,“表哥怎么骂阿娅?”

那人连连逼问,“昨夜谁许你来青瓦楼,白日为何又去听雪台?不许你进宫告状是要给你留几分颜面,你最好知道!”

小叶心头一动,原来他昨夜并不在兰台。

那想必从青瓦楼传出来的那些艳俗的话也不是真的。

小叶便想,阿娅真是个疯子。

为了留在兰台,也为了占得先机,竟肯牺牲自己的清誉。

若在魏国,清誉对女子来说是十分了不得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在安邑城外,沈淑人与关氏险些被匪寇玷污后,依然要将她献出去的缘故。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都死了,都闭上嘴了,这世上再无人知道,再才最好。

阿娅大抵是被他的问话惊住了,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表哥不是要给阿娅做主吗?怎么把那魏人和燕人都放走了,怎么不审她们两个,倒审起阿娅来了?”

那人齿间又逼出几个清冷的字来,“审的便是你。”

阿娅呆若木鸡,“远瞩哥哥要审我?”

那人果然开始审起来,“自己画的押可还记得?”

阿娅声泪俱下,“表哥!字是那个燕人写的!是那个魏人逼我画押!她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魏人凶险!想勒死阿娅!表哥看阿娅的嘴巴,被那魏人生生戳地血肉模糊呀!”

那人怒气顿起,“再说‘魏人’二字!”

阿娅又哭,“表哥……”

“她与你一样,亦是一国郡主!”

阿娅不服,扬头叫道,“她只是个战俘,怎配与阿娅相比?”

那人压着声斥道,“住嘴!”

伴着他的叱责,听得阿娅痛叫一声,那人又道,“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小叶向阿娅瞧去,见阿娅被砸得一愣,呆怔地打开手里的物件。

那是小叶的小荷包,里面是她的玺绂。

阿娅愣愣地翻过去看玺绂底端,照着其上篆刻的字喃喃念了出来,“永受嘉福,什么东西?”

那人沉着脸不言。

阿娅约莫也知道了手里的究竟是什么,又叫道,“表哥,她只是个俘虏!就连这郡主不也是因为母族造反才......”

她的话未说完,堂内又响起了角觞掷地的声音,“她是我要娶的人!”

小叶心中一震,她想去好好看看宋远此时的神色,可他坐于主座,此处只能瞧见他的衣角。

她怔怔地在楼梯上坐了下来,见阿娅亦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道,“远瞩哥哥要娶她?”

那人端坐主案,那片袍角一动不动。

若能看见他的神色,小叶想,他此时必是神情复杂的。

阿娅脸色煞白,“表哥不要那十万铁骑了?”

小叶猛地回神,她从前没有听说过什么十万铁骑,原还想等着阿娅继续说下去,那人却道,“明日进宫去,早些养好伤回你的北羌。”

阿娅几步爬到他身旁,哭道,“姨母要阿娅来,是想要阿娅陪伴表哥,天长日久自然会有感情,表哥怎么会不知道。”

那人冷着,“阿娅,母亲要你来小住,不是要你来生事。”

阿娅哭眼抹泪的,好似梨花带雨,“远瞩哥哥不要赶阿娅走,阿娅不会再惹事了!远瞩哥哥!”

从木楼梯上看去,那人抬起了手。

阿娅只当他要为她擦去那盈盈一眶的眼泪,因而望着他时益发得楚楚可怜,轻声细语唤道,“远瞩哥哥......远瞩哥哥,阿娅害怕,远瞩哥哥疼疼阿娅......”

谁料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并未去拭她的眼泪,竟抬到她的髻上,将那木梳子一把拽了下来。

大概是扯到了阿娅的青丝,阿娅啼啼哭哭十分可怜,“远瞩哥哥,阿娅好疼!”

那人道,“这便是我厌恶女人的地方!”

淡漠又凉薄。

小叶是第一回听到他心里对女子的想法,才入兰台那日,便听郑寺人说过,公子好洁,嫌女子污秽。

原来他厌恶女子竟是因了女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令他觉得难以忍受吗?

若细细想去,他生在燕宫,这么多年,自然见过王姬之间的勾心斗角。好似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小公子,正因了那小公子胎死腹中,他才一出生即是大公子。

那小公子是哪位王姬的,又是如何死的,外人只怕是不敢去揣测的。

由此却也可知,燕宫里的争斗远比想象中的血腥可怖。

小叶一时想到这些,却也只是暗暗猜测,不敢随意便对他下了定论。

他是个复杂的人。

绝非一两句话便能赅括。

似他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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