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这是真的。 刘恩恩出院回到家后,其实并没有自闭,反而整个家中,最开朗的就是她。 江建民每天都会过来,每天都能看到她甜甜的笑容。 但她对自己的身体,并非一无所知。 因为她每时每刻都要挂着一个尿袋,而且她的身体也不好,不能多走路。 可她还是尽可能地对着爸爸笑,对着妈妈笑,对着干爷爷笑。 直到一个月前的某天,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回到了他们的视野里。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刘志雄夫妻带着刘恩恩,在自家屋门前的晒谷坪里晒太阳,江建民也搬了小凳子,跟他们聚在一起,享受这并不多的慵懒时光。 就当他们谈笑着的时候,一个男孩出现了。 叶家文。 他全家早已搬去了县城,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又一个人回到村子来了。 江建民气得站了起来,直冲他而去。 刘志雄也站了起来,但没有走过去,他怕克制不住自己。 叶青娥则马上把刘恩恩紧紧抱在怀里。 江建民来到叶家文面前,吼道: 「你滚!这村子不欢迎你!」 谁知道叶家文轻蔑一笑,回答道: 「你说滚就滚,你算老几?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看看妹妹……」 江建民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继续压低声音驱赶他: 「滚!」 叶家文居然笑出声来了,十二岁的他,已经长得很高大了,也似乎什么都懂。 他大言不惭地说: 「你这老不死的,叫什么叫?信不信我把你也干趴?警察也不会抓我信不信?」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刘家三口都能听到,刘志雄甚至已经站了起来。 江建民气得浑身发抖,但也马上想办法驱赶走了这个恐怖的小恶魔: 「你还不离开的话,我现在就联系你父母,看看他们打不打你就是了!」 之所以那么怒气冲冲地制止,是因为他怕,怕刘志雄失去理智。 「切,一天天就知道叫我爸妈,傻 X 一样……走就走呗,没意思……」 叶家文无所谓地甩了甩头,转身离去。 江建民转过身来,刘志雄就在他身后,只见他紧咬牙关,浑身颤抖,双眼充满血丝。 江建民连忙安抚他: 「别,别……恩恩,她还在这……」 刘志雄的表情,开始缓缓起了皱褶,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哭出来了。 他问江建民: 「老爷子……法律保护他……是对的么……是对的么……?」 那一刻,江建民也迷糊了。 他只能好言相劝,让刘志雄冷静,冷静。 但后来,不冷静的,反而是他。 第二天夜里,刘恩恩自杀了。 他家,还留着一口水井。 虽然加盖上锁了,但聪颖的她找到了钥匙。 她趁爸妈都睡着之后,偷偷打开水井,跳了下去。 井旁,只留下了一张纸。 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下了她跳井的原因: 「我活得不好,我活着也不好,可能我死了的话,爸爸妈妈,干爷爷,你们会活得好一点了。」 她才 7 岁,她识的字不多,许多字,还是用拼音拼出来的。 但仍然是,工工整整。 当刘志雄跟叶青娥从井里打捞出她的尸体之时,她早就没了气息。 而听到哭声赶过来的江建民,心也凉了半截。 法律保护那些恶魔,到底是对是错?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10 讲完这个事情,江建民缓缓吐出一句话: 「同志,这个事,你就不要管了。」 对我来说,这句话就像放屁。 「我倒是不想管,但你们犯法了知道吗?死了多少个人了,怎么能不管?我戴上这枚警徽,就是个执法者,我就要对法律负责。」 「法律?你说法律,我都想笑……」 但是,江建民没有笑。 他只是继续缓缓地说着话: 「叶青娥犯法吗?刘志雄犯不犯法?他们该怎么判,需要我告诉你吗?」 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这么猖狂。 我更没想到的是,他对整件事中细节的把控,已经超出我的意料之外了。 「刘志雄的车祸案件,适用于《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因而发生重大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江建民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其中,行为人开车撞死一人负事故全部责任或者主要责任的,撞死三人以上负事故同等责任的,法院会对其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在这个事故中,责任应该是对半开的,也就是说,刘志雄,最多三年。」 我居然无话可说。 「而叶青娥的案件,就更清晰了,适用《刑法》第十八条:【特殊人员的刑事责任能力】,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 我憋着一口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而说完刘志雄跟叶青娥,他还继续有话说。 「我还想说一个法律,你知道这个吗?」江建民扭过头去,声调微微降了下来,「同样是《刑法》第十七条,这条法律几乎可以推定为,不满 14 周岁的人所实施的任何行为,都不构成犯罪。刑法理论称之为绝对无刑事责任时期,或完全无刑事责任时期。」 我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你说的是,刘恩恩案件,那些凶手。」 他的意思是,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几个凶手在法律上,也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他的恼怒,在接下来一句话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正是!所以,执法者,我问你一句:如果存在法律不能制裁的恶魔,我们该怎么办?」 我居然,哑口无言。 良久,我都没能缓过来。 倒是江建民,他的决心无比重。 「你们这些所谓的执法者,维护的根本不是正义,而是秩序。既然如此,那我们也顺从这个秩序,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交给法律判决,尽管判。」 他青筋暴起,完全不像一个老者,反而更像是一个正在拼杀的角斗士。 「但是我要说,这四个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