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太烫她放在茶几晾一会儿,顺手脱了外套。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亮屏, 她拿起来, 又是那串号码。 第一个来电自动挂断, 第二个接踵而至。 她不急不缓接通,手机扣在耳边, 没有说话。 听筒传出渐沉的呼吸声,情绪起伏暗含其中, 伴着低沉嗓音磨过耳畔:“到家了么?” 她漫不经心:“到了。” “夏夏。”殷阎修轻声唤她,声线似雪落砂石, 沙哑中带着一丝冷意,“你比以前任性。” 颜尘毫不在意, 浅笑着问:“你指哪件事?” 车里关了暖风,殷阎修按下车窗, 拿着烟的手伸向窗外。 烟灰掉落,断断续续入了北风怀,碎在严寒里。 他靠着椅背,视线漫无目的落在挡风玻璃上,看雪片飘摇,回答她:“刚才。” “刚才怎么了?”听筒里的声音像荆棘制成的软钩,温柔里带着刺,勾住他心绪末梢,让他燥热难捱,“吸烟有害健康,说错了吗?” 殷阎修燥得胸闷,不悦总归是有的,但最终仍是败下阵来。 “嗯。”他鼻音低沉,“没错。” 寒风灌入车窗,他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 几分钟前那场刻意为之,她看着他,眸里倒映着烟丝燃起的火星,目光熔化他所有防线。 他表面毫无波澜,实际上没有半分抵抗力,短短几秒差点起了生理反应。 他怀念她的体温,怀念她颈侧淡淡暖香,着迷于她的一切。 哪怕在梦里与她拥吻,他也不舍得用力,生怕一场梦就此破碎,她再一次离他而去。 先前糊里糊涂、因着醉意向她一箩筐倒出了过往,他至今纠结。 一是被自尊心折磨着,觉得自己极其失态,仿佛刻意吐苦水、博她同情。二是后悔,没有给她任何心理准备,让她毫无征兆地承受这一切。 但出乎意料,那场经历正好踩中她心软的点,为他制了一张入场券。 可是这张入场券只能开一条窗缝,半寸都不到,风一吹就关上了。 殷阎修不禁感慨,她真的很懂得怎么“报复”他。 听筒里许久没有话语声,直到他听见一声软绵绵的猫叫。 意识闪了闪,他问:“那个人把猫还给你了?” 颜尘似答非答:“本来就是我养的猫,他又抢不走。” 殷阎修小幅度沉了口气,试探:“那他还找你么?” “找吧。”颜尘淡声道,“不仅找我,喝醉了还总叫我名字,莫名其妙。” 危机感再次涌起,殷阎修的手指不经意间压紧手机侧边:“那他现在住哪?” “不知道。”她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可能住在车里吧。” 殷阎修没有细想,只从她话里听出“那个男人”不在她身边的意思。 其实他一直想查“那个男人”,但很可惜,目前连半点可用信息都没有。 不过,此刻得知“前男友”已经不在她家里,她也不再受委屈,殷阎修松了口气,否则燥得方向盘都要捏碎。 桌上一杯水已经温了,颜尘不想多说,主动挂了电话,闲下来挠挠小傻猫的下巴。 几秒后,手机收到殷阎修的消息:[夏夏,晚安。] 她看一眼,假装没收到,直接按下锁屏键。 看来有人想给猫咪当“继父”了。 - 殷阎修又在公寓楼底待了半小时,直到灯光熄灭他才开车离开。 楼晟说有事情找他,让他去一趟茶室,而他到的时候对方不在,倒是有四五个私交圈好友在组麻将局,其中几人带着女伴,室内淡淡的香水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见他来了,兴致勃勃地问他要不要试试手气,他说没什么兴趣,于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点燃一根烟,等楼晟过来跟他谈事情。 远处牌桌磕磕碰碰,时不时听见女伴一声娇俏的笑,抬眼时对方正好向他看过来,柔媚眼神中若隐若现的探索欲。 殷阎修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脱了大衣搭在沙发背上,里面一件衣襟微敞的墨色衬衫。 有人一边理牌一边调侃:“前几年你谁都不见,还以为要和咱们断交了。” 灯下烟雾缭绕,殷阎修轻描淡写:“不至于。” 另一人应声抱怨:“我还开玩笑说断交了好呢,省得整一对照组。你们不知道,我家那俩老祖宗回回在我耳边念叨,说你学学人家哲淮,多靠谱,有学识有礼貌的,哪像你啊,人模狗样的,都二十九了还天天靠着家里混吃等死!” 众人一阵哄笑,殷阎修淡淡勾唇,不说话。 燃了半支烟,麻将桌旁中途出去一个人,他们换了换位置继续打。 殷阎修拿起手机看一眼,她还是没有回复,可能真的睡了。 “陆先生。”刚才与他对视的年轻女生端着半杯酒,大着胆子坐到他身边,柔声问他,“你喝酒吗,要不一起喝一杯?” 手机放回茶桌,殷阎修没有匀出太多眼神,指尖对着玉石烟缸磕了磕烟灰:“不喝酒。” 女生欲言又止,下一秒楼晟正好进来,看见这一幕,从容走到沙发边上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知难而退:“正失恋呢,撩了也白撩。” 闻言,女生的表情稍显诧异,最后默不作声抿了抿唇,起身离开。 楼晟顺势坐下,看到他纽扣边缘有个不起眼的小黑点,衣料损了。 他轻挑下巴,故意问:“你这儿怎么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殷阎修漫不经心:“烟灰烫的。” 楼晟咧着嘴笑:“哎哟喂,又吃闭门羹了吧?” 殷阎修淡声辩解:“也不算。” 楼晟摇了摇头,倾身给自己倒杯茶,嘲笑他:“真是该。” “你自个儿想想,你当年不就是‘既要又要’么?家里婚约让你为难,可你偏偏又在婚约难解的时候遇见了她。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娶她,但又舍不得她,南来北往地把她当只雀儿养着,嘴上说着‘不是’,可行为没两样啊,不就是砸一堆贵重礼物,费钱不费心地哄着,想让她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么?大家伙一看就明白了,问起来也是‘先前跟着你那姑娘呢?’,都不问女朋友,因为你根本没有公开她是你女朋友。” “要说你真正坚定爱她的时候,那都是后话了。” 殷阎修靠着沙发背,微微仰头,看着花纹交错的吊灯缠绕烟雾,光线摇晃。 曾经他一直以为,感情可以因物质条件的稳固而逐渐加深,于是他不停地用物质取代陪伴,用金钱填满情绪空缺,用一切她喜欢的事物留住她。 可终究留不住。 楼晟倒完一杯茶,翘着二郎腿放松往后靠,对着杯沿吹吹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