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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武王元年春,大梁兵败,家弟就是在西逃安邑的路上与桑小玖表露心迹的。”

虽是她们二人之间的闲话,主座上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桑小玖脸色渐冷,沈淑人这滔滔不绝的一番话,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看着倒真正的端庄敦厚,是个处处为姊妹着想的人,却句句不离大兄长沈宴初,又平白无故地说什么与沈宗蕴感情深厚,好似姚桑小玖自始就是个行事风流不自爱的人。

阿拉珠啧啧不已,“灵璧姐姐不说,珠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桑小玖悄然去看公子贺瑄,那人脸色冷凝,若有所思。

沈淑人兀自叹道,“说起来,这些年,桑小玖对兄长十分爱慕......”

阿拉珠奇道,“还有这样的事?”

沈淑人神神秘秘地笑,“一个姑娘家,竟为了我兄长孤身去魏营三年,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主座上的人重重地放下了角觞,在雕花青铜长案上击出了砰得一声响,那人缓缓立起身来,神情冷冽,凤眸深处薄怒涌动,薄唇抿着,周身的气场阴沉骇人。

他怒斥一声,“长舌妇人!”

堂内诸人顿时如寒蝉仗马,垂下头去不敢再说一句话。

“再叫我听见一句是非,便休书一封,送回你母家去!”

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沈淑人,还是阿拉珠,但她们二人俱跪伏在地,瑟然不敢辩白。

那人扣住桑小玖的手腕,拉她起了身,不再理会堂内诸人,径自往外走去。

外头雪花如瀑,他的掌心微凉,桑小玖却顿下了步子。

公子虽令她们住了口,可方才提及了她的母亲,却叫她心中窝了一口恶气。

活着的人不容玷污。

母亲已故,更不许他人玷污。

她转过身来,端然直立,曼声开口,“表姐可知什么是‘清白’?”

沈淑人一怔,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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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若要与桑小玖论清白,桑小玖便与你好好论一论。”

什么是清白?

沈淑人自己就是最不清白的。

元月逃亡时在安邑城外,关氏母女打扮得花枝招展,被匪寇压在身下衣衫不整的模样,那可真正是历历在目,叫人难忘。

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沈淑人早被人吃干抹净了,一个残花败柳名声败坏的公主,又岂能嫁进兰台里来。

沈淑人胸口起伏着,竟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姐姐是贵人多忘事,不如桑小玖便把安邑城外的丑事说给公子听听。”

第222章算账

漫天的雪兀自下着,在对面的屋檐瓦当上覆了厚厚的一层,对面之外又是什么,也全都隐在了雪里,丈把远的距离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原在廊下守着的寺人已经听命不远不近地避开了,负责洒扫的也穿了棉袄棉靴在堂外大力地除雪。

那身姿如松容颜如玉的公子就在她身旁,虽仍扣着她的手腕,但并没有拦她。

桑小玖腰杆挺直,不卑不亢。

阿拉珠好奇问道,“咦?安邑城外到底是什么样的事?”

身后的寒气被公子高大的身躯拦去了六七分,桑小玖笑,“是一桩我救了人,却被人卖了的事,珠珠夫人想要听一听吗?”

阿拉珠愕然,“哦?还有这样的事?”

沈淑人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人也肉眼可见地发起抖来,“桑小玖!休要胡言!”

桑小玖微微笑着,不急不躁,“是,我是胡言,因而表姐不必怕。”

沈淑人缓缓起了身,方才的抖瑟已经不见了,她竟忽地哑然笑了一声,“我怕什么,我为父君不值,为兄长不值。”

她手里的帕子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兄长定不知道,他教养爱重你多年,竟......”

沈淑人没有说下去,桑小玖便问,“竟怎样了?”

沈淑人用沈宴初自保。

她大抵是要说,竟教养出了一个污蔑王室、污蔑公主的,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也大抵是要说,兄长教养爱重你多年,你今日竟在燕国公子与北羌郡主面前自爆魏宫的丑闻。

就好似两军对垒,她们在无声地博弈,对峙,在无声中厮杀,血战。

她能用安邑城外的事扼制沈淑人,沈淑人也能用沈宴初这三个字来扼制她。

可若提到沈宴初,他亦是一个不能用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评判的人。

他究竟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若是好人,却也引她入了局。

若是坏人,却也为她孤军深入。

但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好兄长,他庇护了姚桑小玖总有三五年之久。

而姚桑小玖呢?

姚桑小玖为魏国背弃公子,也为沈宴初重返蓟城。

姚桑小玖堂堂正正,无可指摘。

她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不曾做过一件对不起沈家的事。

她不欠沈家,是沈家欠她。

她心安理得,因而眸光澄澈,坦然自若,“魏宫未能厚待我,我却对魏宫尽瘁事国。”

沈淑人竟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桑小玖又道,“母亲是我的底线,亦是表姐姑母。污蔑了母亲,便是污蔑了魏宫。魏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愿表姐知道这个道理。”

沈淑人的指尖几乎将帕子攥烂碾碎,她脸色发白,暗暗着咬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桑小玖转身便走。

那滔天的雪还兀自铺天盖地下着,几乎使她睁不开眼。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由那人扣住的手腕一空,那人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才出正堂,便被那人拦腰抱了起来,继而大步往外走去。

桑小玖回头看了一眼,堂内的夫人们瞠目结舌,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她转过头去,靠在那人胸膛。

穿过木廊,阶下的雪才覆上薄薄的一层,立时被寺人清扫去了。去往青瓦楼的路也全被雪盖住了,但早早地被寺人扫出了一条青石小径。

他大步走着,往青瓦楼去,廊下恭候的裴孝廉早就撑伞追了上来。

桑小玖不自在,因而微微挣着叫了一声,“公子。”

一开口便呛了一嘴的雪。

这燕国的鬼天气,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什么?”

他问。

风雪里的人面色看不清晰,但眉心蹙着,不知是因了这风雪,还是因了方才的风言风语。

她声音低了下来,“我要自己走。”

“不许。”

“怎么不许?”

那人只是道,“你走得慢,我等不及。”

到底是等不及干什么,他并没有说。

桑小玖悄悄去瞧后头撑伞的裴孝廉,那莽夫亦是冷着个脸,一双眼睛朝她睨着,好似在说,“魏人无耻。”

她愈发不自在起来,悄悄去扯贺瑄的大氅,恰巧那人大氅一掀,连同她的脑袋一同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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