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鸢几欲作呕,拼命咬着牙关,攥紧的拳头都在打颤。她完全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才避免吐出来。 偏生这时候,身后的男人还在柔声地为她解释:“认出来了吗?那是吏部侍郎和兵部尚书。” “那几个姑娘是掖庭的罪奴,被他们想法子带出宫的,原是得罪过他们的官僚家眷。” “北线敌军压境,他们在此寻欢作乐。你猜,批下去的军饷都去了哪里?” “这大魏,早烂透了。” 乔鸢强忍住胃海翻腾,眼前有点发晕,脊背始终绷得甚紧。 她不知对方为何要逼着她看这些,又为何突然和她说这些话。 谢钧将她身子扳过来,垂眸看着她,他微微弯起笑眼,轻声问:“你依附的太子殿下,为何准许这群人蝇营狗苟?” “是他无用呢?还是他根本没想过收拾?” 他盯着她姣好的容颜,玉瓷般细腻的面颊,看她咬着牙,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她愣愣的,一动不动,确实被吓傻了。 整个人仿若一朵被霜雪凝结的海棠,僵硬得堪比石塑。 谢钧想知道,这小丫头会不会吓得直接哭出来。 三下?十下?还是…… 没等他数到十,眼前那看似娇弱的小丫头忽然挪了挪脚。 紧接着—— 她跑了。 乔鸢没命地朝前狂奔,径直夺门而出。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紧迫的生命危机了。 背后,男人的身影在逼近。 她无暇顾及脏乱,拖住大道上摊贩的东西,悉数往后推去。脚上也被缠住了脏乱的布条,衣裳被铁刺勾住,勾得她趔趄了两步。 男人身影越来越近。 不知是不是天气骤然转冷的缘故,冷风吹得她骨子里都发颤。 她头皮发麻,一把扯掉布条,索性甩了碍事的外衫,只身着中衣,疾冲往前。 几乎是她丢下外衫狂奔离去的一瞬间,谢钧露出了讶异的神色,继而转成了浅淡的微笑。 他本来就不想杀她,只是想抓住她,以她为饵,让她的兄长为自己所用。 但现在,谢钧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 谢明翊从诏狱出来的时候,天色陡然转暗,暴雨将至。 他到了听雨楼,坐在二楼望着楼下车水马龙,若有所思。 他慢悠悠摩挲着指间的瓷勺,一下一下磕碰着碗壁,搅动得起了涟漪,才抬腕递了一勺酸梅汤入口。 唔,不够酸,也不够甜。 没有昨夜喝的那碗好。 他慢吞吞喝着,问等候在一旁的罗淮英,“劫狱的人盯住了吗?” 那夜文华殿失窃,对外虽说没丢什么,实则丢失了诏狱的地图。 或者说,谢明翊故意放水让他们拿走的。 宁王回京筹谋之事,谢明翊早已得了线报。 只是,北狄细作那边小动作不断,扰得他厌烦,令他不得不再分心思处理这厢。 此次索性一齐灭了个干净。 罗淮英禀报说:“劫狱的人带走了邓衍和卫濛,探子们正尾随他们暗地前行,务必会找出宁王藏匿之地,将逆贼一网打尽。” 谢明翊神色淡淡,“哦”了一声。 他没料到宁王会想带走卫濛,不过此次布置的人手众多,应当不会出岔子。 甚至云舒说要替他先行暗中去摸清宁王居所,他也应允了。 但半刻钟后—— 云舒搀扶着梁锦蹒跚上楼,谢明翊眼皮子几不可察地又跳了一下。 ———— 乔鸢不知自己跑了多久,那条街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她步履不停,一直狂奔,路上几次险些摔倒。 可她不敢半分停留,即便不小心摔了,也立即爬起来,七拐八绕地朝远处继续奔去。 只要能摆脱身后那个怪人…… 天边骤然响起惊雷,紫电劈开苍穹。 她被惊得脚步一顿。 她勉强回头,看见身后已经没有人跟上来。 那男人是被她甩掉了吗? 乔鸢扶着墙,气喘吁吁,只觉得浑身要散架了。 她慢慢顺着记忆,往皇城中央走去。 刚走过那条街,却在这时,胳膊倏地被人拉住。 她猛地回头,看见马车上下来一个锦衣男子,正是她先前在湖心亭看到的那恶心的兵部尚书。 “哟,这不是卫家千金吗!” 新上任的这位兵部尚书,原先是徐相门生,如今徐相落难,他早就背主摘得干干净净,靠着讨好皇帝暂且坐稳了这位置。 乔鸢神色惊恐,拼命去掰他肥腻的手指。 兵部尚书喜出望外,肆无忌惮上下打量着乔鸢,那目光太过明目张胆,惹得她反胃。 “来人,把她捆起来带走。”兵部尚书吩咐身后的小厮上前。 他直接握紧了乔鸢的手腕,拽住了她。 他身上酒气熏天,拖着她往旁边的勾栏里走。乔鸢被他扯得跌跌撞撞,连鞋子都掉了,脚后跟蹭在台阶上,磕得剧痛。 兵部尚书大笑着同坐在勾栏里饮酒赏乐的其他几位同僚招呼,“看看我捉到了谁!这可真是苍天眷顾!” 众人看清了乔鸢,皆是神色震惊,窃窃私语,而后上来恭贺兵部尚书,纷纷道喜他要升迁。 乔鸢疼得龇牙咧嘴,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否则必要同他们同归于尽! 却在这时,一道人影踱步进来,扣住了乔鸢另一只胳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放开她。”谢钧眉眼微拧,缓声开了口。 乔鸢错愕抬眼,看清是先前想带走自己的那个男人。她旋即又闭了眼,心底的弦几乎要崩断。 前有狼后有虎,如何是好? 不等兵部尚书出声问话,一支羽箭倏地射中了他的眉心,他毫无征兆地倒下去,握着乔鸢的手指就这样松开了。 这次,声音比方才的更为冷冽,杀意翻腾—— “放开她。” 乔鸢怔愣望向门口。 而后,便看见再熟悉不过的一双清冷黑眸。 谢明翊缓缓放下手中长弓,反手“铮”地抽出剑来,拖着剑一步一步缓步前行,阴恻恻望过来。 那道阴冷的目光,最终落在谢钧攥住乔鸢胳膊的那只手上。 “婵婵,到孤的身边来。” 对峙 舞伎乐伎四下逃窜, 仓皇奔了出去。乔鸢听着乐伎们的惊声尖叫,惊异地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前的颀长身影。 大堂内寻欢作乐的诸位朝臣,皆是神色惊骇。有几位太过惊慌, 直直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不顾疼痛, 手脚并用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谢钧侧眸看了一眼门口的裴珩,面色亦是吃惊。 他极快地敛了神色, 笑了笑,“皇侄儿到得可真是及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未落音, 谢钧脊背一冷,察觉到极强的杀意。 谢钧猝不及防,将将侧身躲过, 腰腹上仍遭了重重一剑,鲜血喷涌而出, 整个人立即绷紧了身子。 裴珩收了剑招,盯着谢钧,唇角挑起一抹笑意—— “小皇叔,别来无恙。” 但下一瞬,他笑意凝固在脸上,似是冻结了。 谢钧将匕首抵在了乔鸢咽喉处。 乔鸢感受着脖颈处冷冰的寒意, 短刃紧贴着血管,只要她稍稍挪动,就会立即划开她的脖子。 “乖侄儿, 让一让。否则, 我下手可没个轻重。” 她听见身后的男人含笑出声,柔和的茶香气萦绕其中, 却叫她遍体生寒。 匕首又进了几分,她白皙的脖颈上立即渗出血迹,顺着锁骨滑落下来,让她浑身绷得甚紧。 谢钧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一阵心悸,本能地呜咽出声,轻轻唤了一声:“沈、沈奕……” 乔鸢没有察觉到,自己嗓音因恐惧已经变形,抖得不成样子。 裴珩手腕微动,抖落了长剑上的血珠,终于慢吞吞动了动唇瓣。 “小皇叔,你未免高估了孤的耐心。” 那双漆眸里,是乔鸢从未见过的阴沉至极,紧锁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谢钧目光灼灼,直盯着他,冷笑道:“那便试试,是本王的匕首锋利,还是你的剑锋利。” 脖颈上霎时传来刺痛,乔鸢惧骇不已,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失去思考能力。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一道人影破窗从天而降,凌厉剑风劈向了裴珩! 裴珩腾跃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