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靠近浴室起,我就从心底沸腾着想要进食的冲动。 但我并不想当吸血狂魔,见到食物就要嗷嗷嗷往上扑。 所以我转过身,背对着裴让之。 用沉默表示拒绝。 裴让之放掉了浴缸里的水,把毛巾包裹在我身上,擦拭头发和身体的水痕。 我受不了了,转过身朝他喊:「裴让之,我不是你的猫,你他妈瞪大眼睛看清楚,我现在是人的形态。」 「当猫时就算了,变成人还这样,你恶不恶心?你恋猫癖吧。」 裴让之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神冰冷:「嗯,被你发现了。」 说完,他低下头,像是泄愤一样亲我。 我尝到他舌头上的血。 裴让之自己咬的。 瞬间,我没办法推开他了,甚至情不自禁地用力汲取更多的血液。 裴让之甚至闭上了眼睛,长睫低垂,像只飘飘欲坠的蝴蝶。 「周秉……」他低低地呢喃。 我瞬间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 然后,带着怒火狠狠扇了裴让之一巴掌。 「你神经病!」 裴让之只是静静看着我,苍白的脸上顶着鲜红的巴掌印,眼神晦暗不明。 我觉得他疯了。 相比之下,我这个邪灵反而像个正常人。 我想走人。 但这个房子仿佛一个大型的猫笼,全体纯白,别说门了,连扇窗都没有。 仿佛一个迷宫,找不到一个能通往外界的地方。 诡异得像座没有出口的坟墓。 裴让之似乎做好了把他自己和我关在这里一辈子的准备,还问我晚上要不要吃饭。 我尝了一口,比不上人血,但也能止饿。 「把妖怪和自己关在一起的,你还是第一个,」我边吃边嘲讽他,「我完全可以吃了你,你懂不懂?」 「那你就彻底出不去了。」裴让之很冷静,「出去的方法只有我知道,你就算是邪灵,也永远只能待在这里。」 我想摔筷子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裴让之说:「食不语。」 他简直油盐不进,无论我如何试探,他始终守口如瓶。 甚至还笑了笑,说:「一直当饼饼不好吗?」 我好他个大头饼。 睡前,我又吸了裴让之的血。 他表情很冷淡,但动作倒是热情似火,一时让我分不清吸血的到底是谁。 我忍了,用意念悄悄地控制住他。 这是我新发现的能力。 那个道士说,猫女会入梦,还真没说错。 我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裴让之身边的一只猫。 裴让之渐渐地闭上了眼睛,而我也进入了他的梦乡。 10 梦里居然是高中的时候。 元旦晚会。 我满怀恶意地亲向裴让之时,整个礼堂都炸开了锅。 前排的校领导面色不虞地站起身,对着负责人大发雷霆。 红色的帘幕被紧急落下,但跺脚声、鼓掌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依然充满了整个大礼堂。 但是渐渐地,那些声音都远去了。 记忆中,从那天开始,裴让之便开始躲着我了。 他整天戴着卫衣兜帽,一碰到我的眼神便立即转开。ÿz 不小心碰到他一下,都僵得像个木头。 我以为他更讨厌我了。 但在裴让之梦境的视角中,却完全相反。 他总是趁我不注意,默默盯着我。 无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一天放学前,他听人说,我被堵在了体育馆里的厕所。 领头的人,是裴让之曾经的爱慕对象,成艺。 裴让之找到我时,我正坐在洗手池台子上,抱着胸,一脸阴沉。 旁边放着我的武器——一把沾屎的拖把。 成艺和对面几个女生一边抢对面的水池,一边捂着鼻子,疯了似的洗自己头发上粘上的各种「消化物」。 走出厕所后,裴让之表情一言难尽:「你怎么想到的?」 黄昏时的校园空荡荡的,其他学生都已经回家了。 我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起走过教室边的长廊。 也许是晚风太凉爽,也许是晚霞太美,好像在那一刻,我们向来针尖对麦芒的氛围,莫名地缓和下来。 我简洁地概括:「小时候,和乡下的朋友经常用长棍蘸着它们,两方打架。」 「很难闻是不是?」我看了一眼并不自在的裴让之,「我从小就是里面打架最厉害的一个,因为我不怕脏和臭,如果谁给我泼脏东西了,我一定会还回去。」 裴让之转头看着我,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她们在做这种事,我明天让她给你道歉,可以吗?」 「没必要。」我冷淡地看向他,「裴让之,我们之间还是相互讨厌比较合适。」 说完,我拉紧了书包带子,向着校门口跑过去。 裴让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我的背影。 片刻后,他居然苦笑出声,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其实我当初说错了,你不是土包子。 「你是侠女。 「侠女,我们可以议和吗?」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很快就被吹散了。 11 翌日,裴让之来到学校,他先警告了成艺,让她以后管好自己。 等了一上午,周秉始终没有来。 裴让之忍不住去问了班主任,周秉是不是生病了? 班主任语气平淡地回答:「哦,她家长给她转学走了,好像搬家了。」 裴让之恍恍惚惚了一整天,连听见自己通过空军飞行体检的喜讯时,都没有想象中开心。 几个朋友非要拉着他去庆祝。 裴让之第一次喝了很多酒,脑子里始终只回荡一件事:周秉走了。 但快散场的时候,他愣住了。 因为周秉突然出现在门口,冷漠地对他说:「裴让之,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酒精的作用下,裴让之反应迟钝了很多,半晌才点头。 周秉和他一起坐在 504 的包间里,这是裴让之朋友重新开的。 临走前,他们挤眉弄眼,仿佛撞破了私情一样。 周秉脸色很差劲,一直没说话。 裴让之脑袋越来越沉了,他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消失前,他听见周秉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了裴让之,要怪就怪你爸妈吧。」 醒来时,裴让之发现整个房间乱七八糟,而他的衣服被脱掉了。 他呆滞地坐在床上,脸色一会儿郁闷,一会儿开心。 「难道我和周秉…… 「她是不是因为要走了舍不得我? 「还是说——她喜欢我?」 …… 看着这个场景,我一愣。 原来裴让之并不知道,我是被他爸妈强行转学的。 那天和裴让之告别后,一回到家,我就知道了自己需要转学的事。 姑姑告诉我,她已经给我办理了转学手术。 这一切,都是因为裴让之的后妈,她以为我和她儿子在早恋。 元旦晚会之夜,她在台前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说,晚上回去却告诉了裴父。 两人私下动用关系,把我转去了别的学校。 那个学校在偏僻的郊区,全市升学率倒数。 为的就是,让裴让之永远见不到我,受不到任何影响。 作为补偿,他们给了我唯一的监护人——姑姑五万块的封口费。 为了五万块钱,姑姑轻而易举地在个人申请表上签了字。 即使我并不同意,她依然振振有词地,用自己多年的不易来道德绑架我。 我冲出了家门,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时,看见了裴让之,还有他的那帮朋友。 「裴让之,听说你过空军招飞体检了!不声不响的,真牛逼啊。」 「走走走,哥几个给你庆祝去。」 我看着他们簇拥着裴让之,挤进街边一辆的士。 裴让之也在笑,少见地带着几分少年的稚气。 而我站在冷风里,感觉自己好像全身都被愤怒点燃了。 凭什么他爸妈可以随意决定我的未来,而裴让之却可以实现他自己的梦想? 后来我想过无数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