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梅子青色广袍,一派玉树临风的身姿,端的是温文尔雅的仪态,楚翊述骂了他一夜,此刻怒火丝毫不减,声音却很低,“王八蛋……”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郁迩眸中带着笑,抬步走了过来,在他额间落了枚轻吻。 “再睡会,休沐日就好好休沐,我很快回来。” 楚翊述心说你要不别再回来了,他并不想看见他,实在累极了,明明不想那么听郁迩的话,然而身体实在不允许,强烈的困意迫使他再次陷入了沉睡中。 郁迩拉开房门,阎遇和宋映一左一右埋着头站立着。 见房门开了,宋映下意识想看看自家将军现在是什么情况,奈何郁迩挺拔的身姿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听到房门缓缓合上的摩挲声。 见郁迩的视线投过来,阎遇连忙解释道,“宋副将一大早有事找顾将军,属下就带他来此等候了。” 郁迩了然点头,刻意压低的声线低沉好听,“让他再睡会,劳烦宋副将不要打扰。” 为什么将军一大早会出现在平日里针锋相对的郁先生的房间?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为什么平日里按时就醒的将军今日会如此嗜睡?为什么郁先生会是一种接近于保护的姿态? …… 宋映满脑子疑惑,又不能问出来,心中又堵又慌,只能拱手恭敬道,“郁先生客气了,属下遵命。” 郁迩淡淡道,“待会我会和管家打声招呼准备膳食,他起来过后记得提醒他用膳。” “……好的。” 阎遇也摸不清主子的想法,不过他从未见主子对谁有这么用过心…… 郁迩走后,宋映摸摸鼻子靠在房门口,充当着门神,眼睁睁看着烈阳升起,云卷云舒,日过正午。 然而屋里雷打不动,一片寂静。 下午的时候楚翊述才悠悠转醒,刚想尝试动身就又跌了回去,腰背酸痛得不行,心里慰问了郁迩的祖宗十八代。 说好在上还真是在上,不过实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他从没被人这么戏耍过! 亏得他昨夜还差点把郁迩当他心里的完美伴侣。 凭借着深厚的练武功底和倔强不屈的坚定意志,楚翊述终于起身穿好衣服,踱步坐到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睡得太久,此刻头脑都有些昏涨。 约莫是听到里头窸窣的动静,房门口陡然响起了敲门声,楚翊述纳闷抬头,郁迩那混账不是早就走了吗? “将军,是我。” 问外传来宋映迟疑的声音。 楚翊述捧着茶杯的手一僵,扶着额,猛地灌了一口水,步履艰难地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 “有事?” 楚翊述黑沉着脸,他不会容忍自己在下属面前丢脸,漫不经心地倚着门,身上威压毕现。 “将军。”宋映不敢看他,低着头,“对顾峥的判决下来了。” “顾家的家产悉数用于赔偿受害的世家,顾峥本人被停了职,暂时禁足顾府。” “用钱消灾,停职禁足。”楚翊述轻嗤道,“皇帝还舍不得这枚棋呢。” 顾家树大根深,人脉广结,家产反而是最不值钱的,停职但不是削官,风头过了之后随时可以恢复,禁足就是淡化这件事的第一步。 顾家,褚念姝,皇帝对他的忌惮是越来越深了。 “还有就是……”宋映踌躇道,“嫡长公主约您明日去邵山校场跑马。” 果然话不能乱说,昨夜他还骗郁迩说有约,今日约就来了。 跑马? 楚翊述嘴角抽搐,他现在这样连上马都做不到!郁迩那王八蛋受了刺激,是打定了主意让他待在家里不外出。 “不去。” “那,那属下该用什么理由去回绝呢?”宋映请示道,毕竟人家是一国公主,金枝玉叶的,不好得罪。 楚翊述毫不在意,悠悠道,“你看着办。” 见楚翊述面色不虞,宋映搜索着能说的话想来缓解一下气氛,想到了什么,于是道。 “将军,郁先生让人准备了膳食,要不然您先吃点?” 不谈郁迩还好,一谈到,就成功激怒了楚翊述,就像点火的炮仗,他猛地摔上门,屋里传来一阵哐当的声响,直接把宋映吓退了几步,一会楚翊述重新走出来。 把手中的几件衣袍堆在宋映身上,冷声道,“回府!” 宋映好奇心更重了,看着自己怀里楚翊述常穿的衣物,再也克制不住疑问,“将军,您和郁先生……” “闭嘴!” 第27章 决裂(五):镜碎 翌日。 天高云淡,冬日里少有的煦阳普下柔光,楚翊述躺在院中的摇椅上闭眸浅寐,那本常看的《历朝兵史》被翻开横扣在他的脸庞。 宋映满脸纠结,脚步沉重地走到他身侧,鼓起勇气开口,“那个……将军。” “嫡长公主的车轿已经到顾府门外了……” 静默了一会,兵书缓缓滑落,露出了楚翊述微带愠色的俊颜,“她还阴魂不散了?” 他侧过脸瞥向宋映,语气不善,“你没跟她说我没空陪她浪费时间?” “不是。”宋映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瞟着地面,“属下昨日回禀公主说您近日身子不适,所以,嫡长公主此行是专程来看望将军的。” 闻言,楚翊述就像被踩中尾巴的老虎,一脚踹过去,“谁身子不适?老子好得很!” 宋映回忆着昨日楚翊述一整天黑沉的脸色和略显奇怪的走姿,心想他昨日的心情和身体确实不像很好的样子啊,面上却不敢顶嘴,低眉顺眼道。 “那……将军,请公主进来吗?” 楚翊述轻嘲着笑了一声,把兵书甩他身上,“自己捅的麻烦自己解决。” 刚出顾府,碧湖旁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楚翊述的注意,那人站在青皮梧桐树下,借助斜伸招展的茂密枝条和粗壮的树干隐匿着身形,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除了寡言少语些,江逸恬近日的状态越来越趋于正常了,长期压抑在府中,江谦难得有机会出门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你还打算站多久?” 楚翊述出了声,他来了有一会了,站在江谦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着自己的府邸。 突如其来的见面让江谦避无可避,毫无疑问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更不知道现在还怎么面对这个他曾经刻意疏离,亲自把两人之间距离拉远的朋友。 他静默着还未说话,再次听到楚翊述低沉的声音,“妄舒。” 江谦蓦地抬头,这声称呼让他感到两人还是曾经相视莫逆的状态,仿佛十几日前的事情从未发生。 楚翊述淡声询问,“老地方坐坐?” 少时,两人来到北巷长街上一处幽僻的茶楼,上了三楼的一处雅间,面对面坐着。 雕花窗外柔光顺着竹帘上编织形成的细缝透下来,融汇成道道光晕,从江谦的角度,入眼是楚翊述无声抿茶时半明半暗的脸部轮廓。 这是第一次,两人单独待在一起时会让江谦感到无所适应和尴尬。 实在受不住了,江谦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个,恬恬最近好些了。” “我知道。”楚翊述放下茶杯,只是眼神还注意着杯中一圈圈荡开的水纹,“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楚翊述很明白,ᴊsɢ在这场事故中,他不是手起刀落的侩子手,却是无法否认的导火索,同样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作为受难者,江逸恬有权利去选择忽略,选择原谅,但是作为哥哥的江谦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轻易释怀。 江谦噎了一会,半晌,方才轻声开口,“对不住,我……之前的态度……” 楚翊述接着他意犹未尽的话说了下去,“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质之一,每个人都活在这种规范之下,顺着自己的轨迹生活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