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都是粉红的小包。也许是蚊子,或者什么小虫子咬的。没关系皮厚,过两天就好了。雨果想。 每每回忆起邑都会撇嘴:“不读书就真的没机会了啧啧啧。” “你说。”她说的那么轻,却那么快,用一根铁丝轻而巧地撬开了邑的心锁,她不得不让雨果看到她的房间。 “他有他的家庭了,即使和好如初,也会有屏障所隔,你看,没有爸爸这个顶梁柱,我们不也长大了吗?以前没给予你的,日后就会有了吗?” “去年我哥生日,他说要补偿我、给我两百来着,我真信了,忍了一路与他同车,回来又不想给了,后面没给。然后我狂躁犯了,扇了自己很多巴掌,恨自己不成器,为什么轻易相信这个混账东西!所以你觉得他真的会给你吗?” 雨果抱住了她。 “为什么身边的朋友总是没有一个陌生网友会理解我。” 邑看着手中的手机,耳边又浮现出那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她在某些时刻会尤其想念她,无从解释,是好朋友,又不只是,是灵魂的知己,可是……她就那么呆愣地看着窗外,脑海里全部都是她模糊朦胧的倩影…… “吴吴,我是一个极致的自我主义者,我无比自私,我只为我而活,遇见你与你产生羁绊不是预料之中的事。 我从来都不认为,和你是同一类人。我厌弃这个世界、厌弃常规生活,厌弃一切不平等,包括所有人都在自欺欺人“已经比从前好多了”的男权、社会秩序。但你不一样,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依旧要承认你是一个有血有肉融入现世的人,你渴望获取平等的生活。你热爱和谐,渴望尊重,渴望拥抱阳光。 所以当你对我说出来自己也觉得虚伪的劝慰:‘或者试试去给予,给予就会有回馈。’ ‘像你一样给予吗?’我的话一如既往地直爽、尖锐,直直刺破你给伤口蒙上遮羞纱,扯下为尊严立起的警戒线,但我不后悔。 我必须让你明白。 你默默吞下这些痛楚,一把一把尖刀,转移了话题,你回落到我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想了吗?’ 明年三月份,这不是一时冲动。因为这不是一切都刚刚好。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你的话我也会走,我作为我非走不可。我见不得你作为一个世俗的人客观来劝我。你很努力才稍且理解我:‘你上次去川西好像体验不是很好,这还是有点钱的情况下,需要自食其力了我才知道钱有多重要,囊中羞涩会活得很痛苦,甚至没法生存,少年才能说出金钱如粪土的话。’ 我没告诉过你,我很难受,我刚到那个城市就马上转身离开,我爱上了那里。钱,对我的家庭很重要,对我却不需要。但钱真是个可恶的东西,所以我选择不去想。 我的母亲,你说她一定会崩溃,会伤心,毕竟她在那个男人和我之间选择了和我住在一起。 ‘但她不选我,选他吗?这男的打过她,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在我十四岁以前,他就没工作过,天天打牌,赌,欠钱,我妈撑起来的,现在去跑车了,钱也没给她花过。谁还钱给我们家?卖地他私自吞了四千,没给我妈一毛,就是前几天的事情。你说,她不选我,选他吗?他俩早就扯了离婚证,虽然住在一块,我八岁就扯了,对面租客告诉我的。’ 我的躁狂再次发作了,很抱歉。你且当这是一个疯了的人说出的话吧。” 2021.6.20 邑的备忘录 她撇撇嘴:“不说那个家伙了,你喜欢什么地方?” “我喜欢乡下那种地方。” 雨果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告诉邑:“人都是自私的,每个人自私的程度不同。”她说,“有的人不能够理解,甚至基本的怜悯也会没有,听罢真相,身边的好朋友立刻态度转变,开始厌恶、蔑视。他们认为自己是正常人,我们把他们看做自大、自私的心寒角色,不可信任的人。人在面对不幸,或怜悯、共情、恻隐,或逃避、不看,可还有人会把不幸的人踩在脚下以求安心,所谓幸灾乐祸。” 她看向邑的眼睛。 “同理心是人的本能,设身处地感受到对方的不幸。有人同理心弱,弄不清对方的痛苦之源为什么,立即给你转发正能量,告诉你忘记;有人同理心强,像我们这类;有人有同理心但做不到共鸣,面对闻所未闻之苦便手足无措,也会有用自己仅有的阅历和知识,为朋友提供力量,虽然不知作用多少。” “但是还有的人感受了一遭后,第一次知道不幸离自己这么近,第一次被迫摘下了玫瑰色眼镜,发现他/她所生活的世界充斥着偏见、暴力、欺诈、抛弃、疾苦、战争……甚至有人因为家里经济压力吃不起饭去卖身体、卖器官,原来脚踩的同一地面有人会因为经济去贩卖自己。” “他们那种不像我们的“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第一次听到农村同学讲述自己面对无赖邻居的骚扰、一村一镇子七嘴八舌的谣言舆论,第一次得知朋友幼时遭遇猥亵的经历,第一次知道原来校园霸凌不是电影里夸张的手法,它就在你身边笑着的同学心脏的阴影上;第一次发现父母对待同性恋者态度不屑,甚至唾弃,他们都是错愕、震惊、迷惑不解的,此后网上看到相关的事件,也许他们会下意识逃避不看,也许会怀着想要探究的好奇心去翻找。” 雨果的声音更加理智。 “他们的世界只有“张嘴嚼东西说话恶不恶心?”、“中学教室照镜子化妆的女生什么心态?”“某人举止作态作不作?”这类无关痛痒的小事。忽视、乃至轻视不幸的人,就能假装我所处的世界依然很美好。然而不幸一旦波及到自己,有一类人会无所不用其极地与之划清界限,甚至憎恶、对抗打破他们平衡世界的“扫把星”,就好比学校里霸凌的旁观者。霸凌者,受害者,旁观人。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你和我曾经最重要的朋友就是这类人。” “他们侧翻个身,将头扭到一边沉默只是为了从我们的长发公主的荆棘玫瑰高塔驱逐、划清界限,成熟的人不会轻易把痛苦呈现给所爱的人,因为要么会让对方和你一起背负这个痛苦,要么会让对方转而逃离,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理想的。我们屡次草率交出地下室的后果显然是后者,“痛苦”有分量,所以我们选择了紧闭心门。破碎的环境里,我像绿山墙的安妮一样想象自己,她想象自己是被宠爱的、被肯定的。不能轻易将痛苦托付他人,但是此刻,我们又再一次托付给对方。” 邑默读完这些,她第一句发出来的是:“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 “所以他们觉得我真的容易吗?我没有走上岔路,这都是我这些年……” 雨果:“我,从来没觉得你容易。” 邑点头,“我真的很不容易了。” “你很好了,很坚强,很勇敢,也很正直善良。” “你去清净的地方,在那里干你喜欢的事情,慢慢喜欢上那里的生活。” 邑点头,又摇头,最后下定决心道:“我们一起走吧。” 她对雨果发出陈恳的邀约,期待对面的答复—— 第三十二章:镜花缘 “我也想的。”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她不能随意许下承诺,于是邑的邀约被她糊弄过去了。 邑没有追根溯源,当雨果是答应了,她握住雨果的手,说自己:“吴吴,我连我生的最久的一年大病,最近两年的事,我都记不清了。我真的记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