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只能吃剩下的饭,从小就比村里别的孩子小上一圈。 「还成,还成。」瞎子摸索着妹妹的身子,连连点头。 「实在不行你把福娣领去,这个小的营养不够,万一供不起我儿子可怎么办啊……」妈瞟了我一眼,很是着急。 「不行,福丫头年纪太大,而且她命硬,轻易动不得。」 瞎子空洞洞的眼睛直愣愣地看向我身后,我恍惚间竟觉得他也能看见东西似的。 2 他们把妹妹领走了,妈临走之前说让我好好看家,他们去去就回。 一直到晚上他们才回来,三个人身上都罩了一层淡淡的血腥气。 妹妹没回来,妈说妹妹被送到了邻村的好人家享福去了。 骗人!妹妹已经死了! 他们不让我跟,但我担心妹妹,悄悄跟着他们上了后山,躲在后面的树丛里。 后山上全是扎脚的野草,我看爸把妹妹背在了背上,放下来时还仔细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一定要全须全尾的,别让我生个残废儿子。」爸喃喃道。 他们把妹妹放在空地上,瞎子从他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抽出一把长长的尖刀。 妈从背后的篓子里拿出一只鸡,瞎子像是能看见似的,一刀就把那鸡劈成了两半。 他把鸡血倒在一个碗里,转过头,突然又朝着妹妹砍去。 我吓得捂上了眼睛,只听见妹妹凄厉的声音在喊着。 「姐啊……姐姐,救我!」 然后叫声就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头和身子别埋在一起,不能让她反了魂。」瞎子喘着粗气。 半晌,我听见妈磕磕绊绊地问:「这样就行了吗?」 「用鸡血把她的眼睛、耳朵封住,埋在树底下,不出一年,保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瞎子低声笑了。 「此为『血镇』,必须要不满六岁的女童来祭,这在你们村里也不是头一个了。」 我跌跌撞撞跑回了家。 过了一会儿妈和爸带着笑回来了,身边空空如也,妹妹没有了。 「你妹妹福气比你好。」妈用细长的眼睛睨着我。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爸妈看了我一会儿就急急忙忙地进了屋,去为生儿子做准备了。 一个月后,妈又怀孕了。 3 爸特意把奶奶请过来照顾妈。 奶奶因为妈连生两女又流产两次,十分不待见她,生妹妹时她就甩手回了老家。 但我爸这次信誓旦旦地保证会生个儿子,奶奶这才心甘情愿开始伺候我妈。 妈一开始也颐指气使的,但后来她就使唤不动了。 妈开始频频孕吐,头发也掉了一大把。 明明才刚怀上,按理说还不到闹反应的时候。 爸和奶奶都吓了一跳,请了瞎子来问,瞎子摸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这孩子许是健壮,需要更多营养来补。 家里的钱流水一样往补品上花。 爸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咬牙切齿地看着妈,「等生完了我再找你算账!」 妈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她这几天异常饥饿,拼命地往嘴里塞着东西。 有时饿得狠了,还半夜把我薅起来给她焖饭。 一个月过后,妈已经长了二十斤,白花花的肉从衣服钻空漏出来。 她的肚子也像吹皮球似的,明明才怀了两个月,却鼓得像五个月那么大。 「这孩子壮,生出来一定是个八斤的大胖小子。」奶奶逢人便说。 真到了五个月,妈又开始犯毛病。 她像是吃顶了,开始把肚子里的东西往外吐,每天两次,次次都要把胆汁吐出来。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脸瘪了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却长得极好,同村孕八个月的肚子都没她的大。 4 「你再吃点,别饿着我孙子了。」奶奶粗暴地端起一碗汤往她的嘴里灌,妈忍着恶心喝了两口,又「哇」的地一声全吐在了奶奶身上。 奶奶敢怒不敢言,怕她的宝贝孙子受了惊,只能拎着我的耳朵,狠狠甩了我两个嘴巴。 「死丫头,还不去劝劝你妈,让她吃饭!」 奇怪的是,我一靠近妈的肚子,那里面的小孩就安静下来。 妈看着我露出惊讶的神色,说:「你再过来点。」 我把手覆上她的肚子,那里面似乎也有一只小手与我隔着肚皮相贴。 「好暖和……」妈的神情迷离,她又有了胃口,端起那碗油腻腻的汤一饮而尽。 「你这妮子倒是和你弟弟投缘。」妈一抹嘴巴,看向我的眼神又变得冷冰冰的。 不怪她恨我,她的孩子和她不对付,在肚子里恨不得搅个天翻地覆,却偏偏在我身边才安静下来。 妈怀了八个月的时候,孕吐反应更大,这次即使是我在身边也不管用了。 妈吐得再无可吐,最后竟开始吐血。 爸又请了瞎子来看,瞎子摸了一会儿,犹豫着说我妈肚子里是个天煞孤星,专克家里人。 爸的脸一黑,「当初你可没说这个。」 瞎子百口莫辩。 他当时收了我们家不少钱,现在却反口说弟弟是个害人的。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家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当天晚上瞎子失踪了,他老婆来我们家找,我爸说他早就回去了。 但我知道,瞎子现在正死不瞑目地躺在我家的猪圈里。 他那双布满白翳的眼睛被猪一口咬在嘴里,溅出新鲜的汁水。 爸把他剁成了小块,不出明天早上,那些猪就能把他全都吃光。 5 妈要临盆了,爸请了村里两个最有经验的产婆来接生。 奶奶也在里面帮忙,不多时她就急匆匆走出来,手上全是血。 「你媳妇怕是不行了,孩子太大,她的血止不住。」她小声对我爸说。 其实她不小声说,我们也早听到了。 妈的喊叫声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如同厉鬼摄魂,她的嗓子都叫哑了,孩子还没生下来。 「福娣,你进去看看你妈。」爸一口一口抽着水烟,耷拉着眼皮看我。 我掀开帘子就闻见一股夹带血气的恶臭。 妈身下的血像开了闸似的喷出来,不一会儿就接满了一盆子。 产婆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不敢上前。 我奶奶看见我来了,猛地把我往前一推,「去给你妈擦擦脸!」 我哆哆嗦嗦上前,妈的眼睛已经聚不起光来了。 她流的血太多,可这孩子就是不出来,好像是要活活把她耗死。 我拿着毛巾去擦她的脸,妈嘴里发出一声呻吟,她憋着气狠狠一使劲,孩子终于出来了。 弟弟足足有十几斤重,他遍身浴血,闭着眼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奶奶喜逐颜开地抱着他出去给我爸看,我呆呆地站在屋子里,看着我妈双腿间的血滴答滴答流个不停。 妈还没能看她儿子一眼就死了,她的血生生流干了。 「不中用的。」奶奶往地上啐了一口。 弟弟平稳地躺在她怀里睡着,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