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甘琼英也没有放松,她知道沟通非常重要,而且她怎么可能让骊骅带着不愉快的心情去皓月庄,那还怎么秀恩爱? 于是上了车,甘琼英脱了繁重的外袍,坐在了骊骅的身边,把甜角和满月都遣出去,亲自捏着金缕扇,给倚着车壁看书的骊骅打扇。 端容公主向来穷奢极侈,这马车大到能装下好几匹马,冰好的瓜果茶点,摆在磁吸的桌子上,无论怎样颠簸盘子都绝不离开小桌。 四周是软座,中间就奢侈地放着一大盆冰。 甘琼英把冰盆拖得近一些,哪怕是自已想要趴上去解暑,也并没有行动,只是一个劲像个殷勤的小丫鬟,用金缕扇将带着冰凉的风,扇向骊骅。 至于什么公主威仪,皇家脸面,要它能吃吗?能当银子用吗? 甘琼英姿态还能更低,莫说是打扇,洗脚也使得。 她想得非常清楚,她根本就没有将骊骅当成一个男人,或者说没有将他当成一个人。 一个给月二十万白银的老公哎,还给她盘活了好几间铺子了,日后进项绝不止二十万两。 这样的男人是男人吗?不是的,是神。 伺候神那叫伺候吗? 她和皇帝活命,最紧要的关键,都在骊骅这里。 她可不是像个小狗腿嘛。 骊骅却受不住她这般殷勤,这些日子越发看着她连脸面都不要地同自已示好,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 端容公主的厉害他领教过,凶名在外,行事邪佞,但是骊骅真没想到过,她当真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 骊骅不由得想,从前她都是这般追着钟离正真吗? “好了。”骊骅不愿意再多想。 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如此,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甘琼英说:“公主何至于此。” “至于,”甘琼英说,“夫君不开心了,当然至于。” 她用手背蹭了下鬓边,接住一点汗水。 骊骅叹口气,拉着她坐直,从怀中掏出了帕子,给她一点点地沾掉鬓边的汗水。 甘琼英看着他讨好地笑,骊骅望进她的眼中,一双灿亮的星眸有些晦涩。 “公主……对其他人也是这般吗?这般地不管不顾,放低姿态,只要对方开心?” 骊骅问完就后悔了,这又岂止是失言,这简直像是在诘问。 甘琼英却立刻摇头,看着他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对旁人自然是不会的。” “我从前虽然糊涂,却也是公主啊。如何能放低姿态至此,那不是有损皇家威仪吗……” 甘琼英倒也没有胡说,端容的记忆之中,假意追求钟离正真,手段频出,为人不齿,却绝没有什么放低姿态。 骊骅闻言心尖一跳。 眸中晦暗更深。 甘琼英继续道:“旁人如何能同你相比?” 没人能一个月拿得起二十万两。 骊骅听闻她说的话,呼吸都跟着紧了起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微微摇晃的车厢,让他们时近时远。 骊骅看着她汗津津地笑着,精致的妆容并没有因为方才的出汗而花掉,反倒是如同浸透了蜜糖的梅子,透着一股子隐隐约约的甜香。 令人看了便口舌生津。 她对自已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骊骅一直在想。 若当真是见色起意,那他这张假脸,竟是让她如此满意吗? 她也追着钟离正真过,若是她知道了他真正的模样……她会喜欢吗? 骊骅想到这里,惊觉自已在想什么,被针扎一样迅速遏制。 他露出真容会死的,一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是他所谓的父亲给他最高的宽容。 骊骅一时间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逆反心理。 他凭什么不能以真正的模样活着? 见色起意又如何呢? 色也是他,意也是对他,又有何不可? 他看着甘琼英,视线垂落在她小巧透红的鼻头,魔怔一样随着马车的颠簸,向前凑过去。 第47章 你何故要害我夫君啊! 骊骅凑过去的时候,他自已都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不知道是甘琼英一句接着一句的夸赞让他失了理,还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坦白和哄劝让他失了智。 总之理智全无的骊骅凑了上去,那动作极其的突兀,哪怕是在行驶而摇晃的马车之中。 甘琼英根本没有意识到骊骅到底想要做什么,随着骊骅突兀的凑近,她来不及有什么闪避的动作,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过就在骊骅伸出手,抚住了甘琼英的侧脸,捧着她要偏头凑上去之时,外面骤然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陈瓦的声音又粗又急道:“稳住车辕,护驾!” 甘琼英的身体随着车子的剧烈撞击,先是向后,而后直直朝着骊骅砸去。 骊骅反应极快,用正好扶着甘琼英侧脸的手掌,压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压到自已的怀中,两个人一起先是倒在了马车车座之上。 然后又一起滚到了软垫上,骊骅护着甘琼英,不仅牢牢抱住了她的头脸,更让她稳稳地摔在了他的身上。 随着“哐啷”一声巨响,冰盆翻倒。 冰水交杂着在马车之中蔓延,顷刻间浸透了骊骅的后背。 被这冰冷一激,骊骅瞬间从魔怔的状态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刚才是在干什么? 他是想要做什么呢…… 骊骅看着从他身上爬起来的甘琼英,那一刻的身体和心,都冷到了极致。 “夫君,你没事吧?”甘琼英紧张地在骊骅的身上摸了摸,说,“没磕到吧!” 骊骅太冷了,冷到骨血,冷到他根本无法张开嘴去回应她的问话。 “满月,外面怎么回事儿?”甘琼英提高声音对着马车外喊了一声。 而满月也正好这时候打开了车门,对着甘琼英道:“公主,是雪娥郡主的车驾受惊,不慎同我们的马车撞在了一处。” 甘琼英挑起眉,“谁?雪娥郡主?” 女主角? “正是。”满月说,“雪娥郡主的车驾翻在山沟里了,侍卫们都下去救人了……” 甘琼英没吭声,皱起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一段又是哪门子撞上来的剧情。 不过她也没工夫理会,拉着骊骅的手臂,试图将他扶起来。 招呼满月道:“冰盆翻了,来人给驸马拿一身干爽的衣裳。” “是。”满月立刻去拿衣服了。 但是骊骅却并没有马上顺着甘琼英的力度,让她拉起来。 他躺在冰水之中,想要让自已彻彻底底清醒过来。 他想到昨夜他收到了钟离正真送来的信,钟离正真得知他会跟着甘琼英去西山皓月山庄,约他伺机见上一面。 骊骅将那纸条看过,便焚烧得干干净净。 但是焚烧得再怎么干净,也阻止不了他要设法为钟离正真传递消息的事实。 他同她成婚,从一开始便是要利用她的,他们之间无论看上去多么让人沉溺,他终究也是要背叛她的。 她那么信任自已,将整个公主府的一切都交给他掌管,他却要将她的关系网全都透露给钟离正真…… 只有这样,他在金川被扣押的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属下,才能一直活着。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辅助完钟离正真达成目的之后,设法脱身。 这本是他早早就谋划好的一切。 可是事到临头,骊骅却险些失控。 他竟然想……竟然想要同甘琼英做真正的夫妻,竟然想要将她纳入怀中,与她唇齿相依相缠,尽情且贪婪地吸取那些他从未得到过的温柔和重视。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甘琼英见他躺在那儿不动,吓得不轻,双手一直在他的头脸和肩膀处摸索,生怕他是撞着了哪里。 幸好她虽然摸了一手的湿腻,却都是冰化之后的水,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血迹。 很快满月带着侍婢们进来,众人一起将骊骅扶起来,收拾这一马车的残局。 骊骅终于起身,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处,整个人的情绪却很不对。 甘琼英见他没有受伤,垂头配合着婢女们的动作更换衣物,便松口气,只当他是被吓着了。 想到他方才在撞车的瞬间那么护着自已,甘琼英心中泛起些微的酸软。 骊骅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甘琼英接过婢女手中的干帕子,为他绞干浸透了冰水的黑发,心中暗自决定,等到以后剧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金川的铁蹄注定要踏入南召的国土,山河破碎之际。 她即便是要带着甘霖远走,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骊骅的性命。 他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