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家的路上。 他拉着我的手,是因为路面凝起的薄冰会让人滑倒而已。 我绝对不会承认是我在贪图他的温度。 他边走边说。 「还记得我们以前生活的那个镇子吗?」 我和我哥以前不住在这个城市,爸妈失踪后,我哥就带我搬到了这里。 「以前调查爸妈失踪那个案子的警察,好像调到这里来了。」 「前天……我碰见了他。」 「……」 心口猛地紧了下,我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抓紧了他的手。 「没事。」 他略带安慰的语调化进茫茫白空。 「我给他们抓捕俞泽提供了一点线索,大概……」 「是来感谢我的。」 我和我哥走到了家门口。 一名穿着便服的警察在家门口站着。 比起当初我最后一次见他那会儿,他多了半头华发,眼神依旧锐利…… 不如说,被岁月打磨得更加难以对付。 中年警官的视线落在我和我哥相牵的手上,变得有些玩味。 「好久不见。」 「你们兄妹俩的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21 「我们有七年多没见了吧?」 「小呦,嗯,还有小鸣,过去这么久。」 「你俩倒是……没怎么变啊。」 我和我哥坐在沙发的一侧。 中年警官朝我俩笑了笑,眼角的纹路展开,亲切到让人无法探究真心。 「我记得当初负责你们父母案子的时候。」 「你妹还在上高中。」他拿手比了比自己的腰上位置。 「我那时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 「结果,到现在还是没能把这起失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这是我做警察这么多年来的……一个心结。」 所以我不喜欢跟年过半百的老警察打交道。 他们深知与人交流的技巧,也深知如何窥探人的心底。 而我哥,显然比我要游刃有余些。 「汪警官,你手边那个锦旗是送我的吗?」 「我只是帮了你们一个小忙,你还登门拜访,真是不好意思。」 我哥笑眯眯的,可中年男人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他。 半晌,也笑了。 「感谢你协助我们抓捕俞泽和其相关犯罪团伙。」 「这案子下周就要开庭了,如果你俩感兴趣,也可以来旁听。」 「喏,锦旗。」 他将锦旗递给我哥,我哥伸手去接。 可递到一半,他又不递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你们父母失踪的案子,过了这么多年,你俩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我猛地站了起来。 茶几因为我的动作有了些许轻微的晃动。 汪警察饶有兴致地望着我,我哥伸手扶住我的腰。 我: 「不好意思,厨房的水应该开了,我给您泡杯茶。」 我的脚步有些慌乱。 拉开厨房的门,合上,撑着洗手池喘气。 心脏跳得太快了,夕阳落山,我拢在一片消逝的阴影里,池中的浮沫震荡。 不对。 这和前世不一样,那件案子为什么又会被提起。 是因为我给我哥提供了线索,而他又碰巧遇见汪警官,时间线变动了吗? 明明,我和我哥刚开始走上正轨,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啊,拜托了,不要。 我死死掐着手心,让痛觉拽回理智。 客厅里,我哥和汪警官的对话模模糊糊地传来。 「我妹从小胆子就小,您知道的,我俩小时候父母就失踪,您刚刚吓着她了。」 我哥的声线平淡,不卑不亢。 「哦?其实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父母失踪,你和你妹妹为什么一点都不急?你觉得,你们的父母活着吗?在某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 「还是,已经死了呢?」 汪警官的问题,带着试探,挑拨。 沉默了一会,我听见我哥说: 「我觉得他们死了。」 然后汪警官「哦?」了一声。 「如果我爸活着,那个赌鬼估计就算砸烂,也要把我给我妹买的房子抢走去还债。」 「如果我妈活着,她估计死都不愿意让我妹读大学,得逼着她出去卖。」 「所以无论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我都希望他们死了。」 「……」 过了很久,汪警官都没再说一句话。 「你小子道德绑架我是吧?」 「……」 「随便您怎么想。」 「我妹在厨房挺久没出来了,我去看一下。」 …… 一阵悉数的声响,是我哥拉动厨房拉门的声音。 过了好半晌,我哥抱住我。 我才发现我在抖。 仰着头,看见光与暗的界限, 原来我们一直都委身于黑暗里,汪警官所在的客厅,被灯打亮着。 而我们的厨房,拽不住最后一抹夕阳的光,吞噬进压抑潮湿的牢笼。 我听见汪警官高声说。 「可是法不容情。」 「一个人是死亡,是失踪。」 「罪魁祸首,我一定会抓到他。」 「是我作为一名警察的职责。」 我颤了一下。 我哥嗤笑一声。 抬起我的下巴,吻我。 特别大逆不道吧。 客厅里,汪警官在高声论述他的理想。 而阴暗的厨房中,我哥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 揉着我的腰。 吻过我的鼻梁,唇,颈。 轻声,低喃,做最沉沦不经的事。 我的视线摇晃。 窥见客厅亮堂的光。 或许,我早就身处十八层地狱里了。 所以我不怕黑。 我也讨厌光。 22 五月刚迎上蝉鸣激烈的夏。 我坐在警局门口,身边人员来往。 直到我看见那个半头华发的男人。 汪警官。 虽然人过中年,但他依旧精神抖擞,揣着皮夹伸了个懒腰。 看见了我。 「哟,小呦啊。」 「你最近来找我这个老头子的次数有点多啊。」 我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 他嘴上说着喝不惯年轻人的东西,还是猛嘬一口。 「怎么了,我听说你要毕业了吧,你哥呢?」 我无视了他的问题,朝他说道: 「我们老家那个房子要拆迁了。」 他扬了下眉。 「哦?那个自建房?」 「好事儿啊,那地段最近在开发,能拿不少拆迁款吧。」 「……」 我沉默了一会,安安静静地抬头看他。 「我小时候,爸妈经常打我。」 夕阳倒映在我的瞳孔中。 我看着对面警官的表情逐渐严肃。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被打疼了。」 「或许真有可能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 「……」 汪警官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警察总是这么敏锐,或许他那高速运转的脑子里已经推测了一万遍前因后果。 我转身。 离开了他。 23 回到家时。 我哥已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 我跟我哥说四点下课来着。 现在已经六点了。 我突然想起,刚重生来的那次,我哥也是这么坐在沙发上等我的。 我走到他身前,牵起他的手。 「哥。」 我喊他。 他像是被夕阳封印在了不断下坠的余晖中。 捏着我的手腕,抱住我。 「去哪了,嗯?」 「去找汪警官。」 我答应我哥再也不跟他撒谎的。 他叹了口气,揉我的脑袋。 「傻子。」 好像很多很多话语,都可以藏在动作里。 就像我哥抱起我,吻我。 就像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一遍遍缠绕。 如果世间万物都有温度,那么我讨厌如此热烈的夏天。 「先吃饭?」 他的手指拨开我的刘海。 在我唇边喘息。 我勾紧他的脖子, 「吃什么,哥哥?」 「饭。」 「哥哥。」 我俩把彼此的谓语弄混了。 他低头看我,然后将我搂进怀里。 屋外响起一串自行车的铃响。 谁家呛鼻的花椒香溜进窗棂。 可是我知道这个夏天快结束了。 所以我只好争分夺秒地吻他。 我想把他揉进心脏里,刻在脑袋上,一辈子都忘不掉。 24 我打电话给我哥。 问他有没有空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我哥在电话那头轻声敷衍。 「不知道,明天我好像有委托帮客人找猫。」 「你不来就死定了。」 我咬着牙威胁。 他笑。 「怎么个死法?」 「这辈子都不要你了。」 「……」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而后评价。 「确实。」 「是个万劫不复的死法。」 …… 其实我还是不知道我哥会不会来。 但我是优秀毕业生,要上台讲话的。 我读书的钱是我哥打黑拳打来的。 是我哥瞒着我偷偷吃了一个月咸菜加馒头攒钱攒来的。 是他这个叫作哥哥的超人,从我根本想不到的艰苦环境下一点点挣来的。 我想让他至少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有点出息。 可是当我真正上台时。 台下黑压压的全是人。 上台前没见到我哥,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藏在这一片脑袋里。 可我还是在演讲词里提了一句他。 感谢我的哥哥,没有哥哥,我走不到今天。 我觉得他根本就没听见。 他大概还是去帮那个委托人找猫了。 我可以多理解下我的哥哥。 毕竟总的算下来,我还是欠他的。 我下了台,有人挡在了我身前。 好像是给女朋友送花的傻缺。 直到我发现这个傻缺有着一张我哥的脸。 我愣在那。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我哥送的。 花。 他领带有点歪,一看就刚见完客户,说不定还回绝了一笔很大的委托单, 俯身。 朝我笑。 「诶,小呦。」 「玫瑰白买了。」 「你比玫瑰好看多了。」 25 在我和我哥走过熙熙攘攘的操场的十五分钟里。 我数了一下,一共有 27 个女生偷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