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璇死死盯着他的脸,美眸里闪过寒光:“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王!” 他看着白璇,在狼族的那些日子里,她的眼睛里总是含着一汪春水,看着他时,总让他觉得下一刻就会有泪流下。 但是,五年了,取了五年的血,除了那次被冤枉,还有以为阿应已死,她竟从未哭过。 现在她的眼神里,有一股火焰,熊熊燃起,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她绝不会向他低头妥协! 她是如此坚韧的一个女子!任凭火烧风吹,她就那么站着,受尽人间苦楚,也学不会弯腰。 但是五年里,为了他,她委屈求全,被侮辱,身心受害,她也还是追随着他,期望他有一刻回忆起她。 这样好的女人,他怎能忍心放手? 所以被狼族族人叫做“昏君”也好,以后可能会被史书记载,遗臭万年也罢,他永远也不会放手! 他总算寻得几分清醒意识,自嘲道:“你说得对。现在的我,的确不配做一个王。” 他目光炯炯:“但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你跟我回去,我绝对不会向狐族起兵的……” 说着,他有些哽咽,然后,当着左恒的面,他竟是跪了下来! 纵使见过大风大浪的左恒也咋舌了,遑论白璇呢? 傅桓晔感觉酒气有些上头,世界一片天旋地转,他轻轻握住白璇的手,口气卑微,小心翼翼乞求她的原谅:“我求你跟我回去,之之。回了狼族,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帝王低头已属难得,更不要说下跪这般让大地为之颤动的行为。 傅桓晔丢弃了帝王尊严,只求她的一个回头。 左恒知道这对白璇的冲击有多大,明白傅桓晔是真的悔了,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害怕白璇会因此心软,那他和白璇从此以后就再无可能了! 他宽大袖袍下的拳头捏的死紧,眉目紧锁,担心白璇真的就此去了。 白璇感到有热气落入手背之上,他知道那是傅桓晔的眼泪。那眼泪里饱含悔恨,滚烫得仿佛岩浆,烫得她的手失了力气,竟然抽不出来了。 只是啊,这眼泪,来得太迟,足足晚了五年之久。 白璇的心此刻仿佛从荆棘中行走,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荆棘上的每一根刺,都狠狠扎到最深处。 有微风刮过,有日光落下,有树叶飞舞,时间静静流逝。 白璇终于开口,抽回手:“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不跟你走,你是不是就要起兵?” 傅桓晔只是低着头,不让左恒看到他的泪水,没有说话。 她闭了眼,缓缓道:“好,我跟你走。” 傅桓晔闻言,顿时眉目舒展,欢喜之意难以言表,而一旁的左恒满脸苦涩,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太好了,之之,你终于……” 话音刚落,傅桓晔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白璇手中变化出一枚红色短匕首,刀尖对着自己的细嫩的脖颈,已经刺入肌肤两分,有血丝慢慢溢出。
第三十六章 “不,不要!”傅桓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但是她已紧捏着匕首,满脸坚决。 有风吹起,吹动她粉蓝色衣裙,吹动她丝绸一般的长发,却吹不动她一脸的视死如归。 她的颈间仍有血在流,这一刻,她美得惊心动魄。 “我跟你回去,你带着我的尸首走吧。”她口气淡淡地,仿佛被刺破流血的,不是她的身体。 她还要用力,左恒大怒道:“傅桓晔!你非要将她逼死不可吗!” “够了!够了!”傅桓晔几乎是在咆哮,“你放下匕首,我不再用狐族相挟了!” 她仍不放下匕首,追问:“当真么?” 傅桓晔起誓:“如若我再用狐族来威胁你,我暴毙于此,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才放心,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也再没了力气,虚脱一般,倒在地上,呼吸也轻轻的。 左恒将她打横抱起,面上不忍,抱着她走进屋内。 进去时,他看一眼傅桓晔,冷冷说道:“傅桓晔,若你还不肯放弃,但求你过些时日再来,让阿璇好过几日吧。” 他将白璇放在床上,她已经睡了,刚才那番举动已让她浑身无力,呼吸虽还均匀,但是好像陷入一场噩梦之中,眉头微微拧起。 他忍不住抚向她的眉毛,想要将她梦中的那些阴暗抚走。 他叹口气,看向窗外,傅桓晔还站在阴影里,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一动也不动。没人看得清他脸上是什么神色,也没人知道他现在是何感受。 他手上运行功法,有白光现出,是他在白璇疗伤。被匕首刺穿的皮肤,随着白光的若隐若现,也渐渐复原如初。 痴人啊!左恒想,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他未参与过往,故此不能插手。但是他作为局外人,也分不清这一场爱恨,到底该是怎样一个结局了。 白璇睡下之时,是晌午,左恒一直在殿内陪着她,正是阳光毒辣之时,但是傅桓晔就是那么站着。 一直到皓月当空,繁星闪烁,白璇才醒来。 这一觉,白璇睡了很久。 左恒看着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发现站在那里一下午的傅桓晔,不见了。 但是还留有几丝气息,分明是刚刚才施法离去的。 他应该也知道,白璇醒来,不想看见他,所以就一直站在那儿,直到她醒来就回了狼族。 白璇还带着刚醒来时的怔松,神态慵懒,像只小猫。 左恒起身替她倒茶,滚烫的茶水落入杯中,茶叶香气了弥漫了整个房间。 白璇感激他的贴心,拿着茶杯“咕咚”喝下。 房内只有她喝茶的声响,没有人说话,静默无声。 她看向窗外,有萤火虫飞了进来,萤火虫的尾巴带着细微绿色光芒,流光点点。 这不禁让她想到了幼年时,她和傅桓晔坐在梧桐树上,傅桓晔抓着一个袋子,自豪地说:“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呀?” 他扯开袋子,无数萤火虫飞舞出来,它们的尾巴上,也带着和这些萤火虫无二的光芒。 她像是才想起他一般,问道:“他呢?” “走了。” “嗯。”
第三十七章 傅桓晔没说会不会再来,这些日子,倒是让白璇安静了好些时日。 傅桓晔最近,在狼族忙着处理政事。 因为左冥的虎视眈眈,还有之前因为白璇未处理的政事,文书堆积如山,一时处理不过来,他忙得焦头烂额。 他很想去找白璇,可是总会想起那天她视死如归的神情,这深深刺痛他的心,让他不敢再去。 他夜里总睡不着,唯有喝酒才能休息。但是在浓郁的酒香中,他闭上眼睛,又全是白璇的音容笑貌。 他有时候,甚至有些感激那些堆积的文书,至少,可以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几个时辰不在想她。 都说时光是良药,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脏总是隐隐作痛? 他不禁抬头望月,明月高高悬挂于空中,皎洁玉盘发出月色光辉,温柔地照着大地。 而这时,白璇也在看着月亮,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傅桓晔已经好些时日没有来过,左恒忙着族中事务,回来得甚少。 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不过还好,那日寻魂灯中她放出的小妖,因为感激她,会时时过来,与她作伴。 小妖也不说话,只是挥舞着翅膀,静静地陪着她,这让她心里,有些许宽慰。 感知到有人来时,小妖就会飞走,并不想让人发现。 只见小妖扑棱着翅膀,头上的触角动了动,眨眼间就飞向明月,消失不见了。 是左恒回来了。 左恒踏着月色进入殿里,白璇贴心地递上青瓷茶杯。 他正觉口渴,囫囵喝下。和白璇一起坐下,才道:“今日哥哥说,明天宫殿中设宴,叫你一同前往。” “怎会突然想起我?”白璇有些好奇。 左恒眼珠轻轻动了一下,似是有所考量,片刻后道:“我和哥哥由于不是一母所生,甚少有接触。上次盗取狼族秘宝的事,我没想到自父亲死后,他会做出那种卑鄙的事。到现在,我也是看不懂他了……” 白璇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明日的宴会,不知是好是坏,只希望不是一场鸿门宴才好……” 左恒也背了手,知道她的担忧,沉声道:“明天无论哥哥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听了他的话,她稍稍安心些,浅笑道:“我知道的。那明日,我暂时以你挚友身份出席,可好?” 左恒重重点头。 翌日,翼族正殿。 一片觥筹交错,夜光杯中尽是醉人美酒。底下的舞女们身着各色衣裳,轻盈弹跳,自是美不胜收。 左恒和白璇一等皆坐高位,左冥坐在最高处,身边有穿着红色衣裳媚眼如丝的白南烟作陪。 左冥举杯,道:“这是家宴,除了妖仆只有咱们四人,不分尊卑,不用拘束。” 话是这么说,可是左恒和白璇还是不敢过于随意,也随着他的动作举杯,一饮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