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女士衣物,慢慢换着。 上衣还没穿好,衣帽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我和裴觉面面相觑。 有点尴尬。 11 裴觉赶紧退了出去。 待我换好衣服,他焦急道:「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以为你又走了!」 我:「凶什么。」 裴觉愣了下,气焰全消。 以前这句话很管用。 只要裴觉脾气上来,我就不轻不重地问一句「凶什么」,他立刻偃旗息鼓。 没想到,如今还管用。 我接着道:「我还没怪你呢,你进衣帽间怎么不敲门?」 「我又不知道你在里面!」他涨红了脸,「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你要是不爽,我可以跟你道歉,对不起。」 「……」 以前我就发现了,裴觉虽然像条疯狗,但在某些事情上,意外地纯情。 「没关系,」我有些累,不假思索地说,「又不是没看过。」 说完,顿觉不合适。 果然,裴觉抿着唇,从脸到脖子,全红了。 我岔开话题:「你今天没戏?」 「拍完了,我去煮稀饭,你一会儿把药吃了。」 落水的缘故,我有点感冒。 裴觉把稀饭端来时,身上还系着围裙。 我不禁多打量两眼。 「恶犬系围裙,挺贤妻良母的。」 「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 裴觉眼神一亮,好像得到嘉奖的狗狗。 但语气还是凶巴巴:「饭都吃光,不许浪费。你还想吃什么?我可以勉为其难给你做。」 「不用麻烦,你忙你的吧。」 「明早没我的戏,我今晚不回剧组,有时间备菜。」 我迟疑:「那你要睡在这里?」 「嗯。」 「……我搬去侧卧。」 「侧卧没有多余的床褥,病了就在床上躺好,少折腾自己。」 裴觉指了指地板。 「老样子,我打地铺。」 12 半夜我又起烧。 裴觉几乎没睡,隔段时间就替我换毛巾。 人烧得糊涂,难免出现幻觉。 恍惚间,我以为回到那个不大的地下室。 裴觉睡在地上,避嫌似的,离我好几米远。 我们中间隔了一张桌子,我望过去,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有一次,裴觉生病,强忍着没说。 我半夜察觉不对,起来试他的额头。 很烫。 我跑去楼上找退烧药,又一遍遍地用毛巾擦拭他的脸。 裴觉伸手,突然抓住我。 抓了好一会儿,怕我走掉似的。 等睡着,才放开。 这就是毕业前,我和他最近的一次接触。 大多数时候,我们形同陌路,在学校也擦身而过。 …… 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裴觉已经不在了。 他临时被叫去补拍。 但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菜。 正中间,是一包巧克力。 最贵的那种。 饭吃到一半,有人进门。 我还以为裴觉回来了。 但来的是个陌生男子。 我有印象,裴觉的经纪人,也是他的好朋友。 经纪人呆呆地看着我。 「卧槽,裴觉会藏女人了。」 13 我百般解释,我只是剧组副导。 经纪人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您就叫我岁岁吧。」 他惊得差点蹦起来。 「岁岁?你就是岁岁!」 「怎么了?」 他恍然大悟地看着我:「你就是岁岁啊!」 见我疑惑,他说:「裴觉之前疯了一样找你。」 我:…… 「找不到你,他就自暴自弃,不吃不睡,整个人一度颓到谷底,啧啧。」 经纪人笑容和善:「这下好了,他找到了,可以安心了,七年啊,不用再折磨自己了。」 「您说笑了,」我说,「我只和他谈过三个月,没那么难忘。」 「怎么会?你不知道裴觉当明星,也是为了你吗?」 我愣住。 「因为他爸妈的关系,他从小到大都很厌恶明星这个职业,之前家里让他童星出道,他都拒绝了。可是就在跟你分手后,这家伙突然说要当明星。 「说是因为你喜欢电影,当明星的话,可以站在最亮最高的地方,让你看到……」 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曾经有天夜晚我睡不着,跟裴觉搭话。 「裴同学,你睡了吗?」 「没。」 「我今天看了一部电影,《罗马假日》,真好看。」 「没兴趣。」 「我喜欢电影,要是我以后也能拍电影就好了,但拍电影很费钱吧?我没钱。」 「不费,拍。」 我觉得他什么都不懂,还异想天开,就没再说话。 原来他都记得。 经纪人很是感慨。 「你啊,只用三个月,就让他惦记一辈子。」 下午,裴觉回来了。 他问经纪人:「你来干什么?」 「你要杀青了,过来打扫一下啊。」 「不用,你走吧。另外,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别安排通告。」 「啧啧,见色忘友,还记得以前,你找不到她,在我面前痛哭涕流……」 裴觉打断:「别在我女朋友面前说这些。」 我纠正:「前女友。」 「你没亲口跟我提分手,就不算分手。」 「我写信了。」 「一封信而已,我看完就扔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亲笔写的。」 经纪人见状溜了。 我:「裴觉,看到那封信你不生气吗?我说要扒你的料……」 裴觉笑了:「你没那个胆儿。而且,爆没爆料,我自己不会看新闻吗?」 我哑然。 裴觉去洗水果。 我继续说:「分手只需要一个人同意。不管你认不认,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他身形一僵:「那我重新追。」 「没用的,裴觉。」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他烦躁地点上一根烟,但看了看我,又掐灭。 「因为我骗了你,没告诉你我的背景?还是因为……因为苏周然,我没及时跟你解释清楚。」 「都是,也都不是。裴觉,我俩不是一路人,不要强求了。」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裴觉眼中布满血丝,发狠似的说: 「我就要强求。」 14 我没把裴觉的话放在心上。 杀青后,我回了趟老家。 姨妈家的老房子要拆迁,叫我过去帮忙处理家具。 姨妈虽然以前偏心自己的孩子,但毕竟养过我,我不会当白眼狼。 回去路上,经过高中母校。 校舍前几年翻新,变化很大。 我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被人叫住。 「哎?你是,你是那个谁!我记得你!」 保安室出来一名男子,看着与我差不多大。 「你是这个学校的,我记得,你以前跟裴觉一个班,对吧?」 我点了点头:「您是……?」 「我以前跟裴觉打过架。对了,今天怎么就你一人,裴觉呢?他不是总跟在你身后?」 我怔了一下:「跟在我身后?」 「对啊,每天下晚自习,裴觉都跟在你身后,把你送回家,你不知道啊?」 竟有这种事? 见我不信,男生说: 「最夸张的是我跟他约架那次!打到一半,他突然喊停,说下课了,要回一趟学校。嘿,我真是稀奇了,就他,还回学校?我就跟着他,好奇嘛,结果发现那厮在门口等啊等,等你出来,跟在你身后,直到你安全到家,才来找我。」 「喏。」 男生指着角落里的梧桐树。 「他就站在那里等的。」 十七岁的裴觉喜欢穿黑色,留寸头。 总是跟黑夜混为一体。 一阵风吹来。 他好似就站在那里,敛去一身星光。 姨妈打电话催我。 我赶到时,正在处理地下室。 我睡过的床,用过的书桌……逐一搬了出来。 姨妈说:「岁岁,我发现一个东西,你快来。」 她指黑秃秃的地面一角。 那上面,刻满我的名字。 15 「是那个男生刻的吧?」 姨妈说,「那个现在当了明星的男生。」 我诧异:「您怎么知道……」 「哎呀,他来找过我的!」 「……什么时候?」 「你还记得不,我以前在这里发现烟头,把你一顿训?」 「记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