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要不是江宴从【自由间接体】里听到预警,匆匆拦下大家,她们险些就要穿过那片密密麻麻垂落的藤萝、正面和一队搜查者撞上了。 于是大家越发小心起来。 江宴一边轻轻地向草叶间落下脚步,免得鞋踩在水洼上的声音引起注意,一边便听到姜君好在心里嘀咕:现在这么大阵仗找人,早干嘛去了?怎么偏偏就那棵树周围没守卫呢? 江宴往她手里言简意赅地写了几个字:拆东补西。 这么比喻似乎不太恰当,不过姜君好愣了两秒,也就反应过来。她们才上岛就被埋伏,向着森林深处一路逃跑。恐怕是赵楚楚见人靠近,让守着血植的人离开岗位去追,却没料到被江宴听到了找人的动静,决意要躲,以至于误打误撞,两边反而错开了路线。 这四个字写出来,江宴心里也猛地一动——对了,房间里的玩家总数有限,赵楚楚虽然招兵买马,可是基数卡在这里,还需要留出供血的猎物,手下人必然不算很多,才会出现这种疏漏。 也许这点倒可以利用一下。 江楼月扭过头,见这俩人各自沉吟,像是正凑在一处发呆,便拍了拍江宴的手背,示意她快点走。越是靠近海边,树木越显出稀疏的苗头,四个人目标太大了,实在不宜久留。 何况,夜色也正渐渐消逝着。 那并不是“天亮”的感觉。与其说视野明亮起来,倒不如说像是步入褪色的水墨画里,黑暗慢慢地淡下去,露出天地苍白的轮廓。光线阴沉沉的,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雨,随时都要击破这潮得闷人的空气,轰然降落。 江宴擦了擦汗,跟着江楼月向前面挪。可或许是因为刚刚耽搁了那么几秒,她才一动,便见远处的搜查者扭过头来,竟是又要往回折返。 仓促之下,江宴往地上一趴,整个人结结实实地伏进荒草深处。视线拉低的瞬间,她感觉脸颊被什么斜着刮了过去,好在那东西虽然坚硬,可却都是大块的颗粒,不至于蹭掉血条。 ——她想起来了。 是石头啊。 不像森林里自然成型的岩石,倒像什么经过简单加工的石料,被风雨侵蚀得矮了下去,露出凹凸不平的剖面来。 江宴闷头看着眼前这片快要凑到鼻尖上的泥,身子一动不动,只将手偷偷伸出去,悄没声儿地摸了摸那块石头。 几道残缺的花纹,似是而非地从她指尖蹭过。 * “这些花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姜君好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石片,又将方寻手里那块抢过来比对,可还是看不出什么苗头。相比于江宴之前在草丛里发现的、已经砌进泥泞深处的石料,这两块石片要薄上许多,倒是方便了随身携带。 事实证明,江宴的猜测还是有些道理。连着躲过五六条搜查线后,几人差不多已经回到森林边缘,依稀可见远处曲折的海岸,而追兵终于没了踪影。 一并消失的,还有那些在地面上散落的石头。 之前天色昏黑,阴影四伏,谁也看不清楚,只以为它们都是草木的一部分,哪怕踢到碰到,也当是林中岩石而已。如今江宴留心注意起来,借着灰白天光,才发现灌木深处零零落落地垒着好些有花纹的石块,或高或低,尺寸各异,看起来恐怕未必只是一两栋房子的遗迹,反而隐隐地勾勒出什么大型设施——或者庭院——残存的轮廓。 越是往外走,这些石头也便越少,最后彻底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腐朽的断木,深深折在树荫里,有的甚至围出近似墙壁的形状来,倒更像是岛民曾经居住之地。 他们找了一处保存得还算完整的矮墙歇脚,正好前后都生长着棕榈树,可以当作掩体。姜君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蹲起拉练,腿早就发酸了,当仁不让往墙边一坐,却又立刻跳起来,说地上怎么有东西。 ——便是她手里这两片了。 石片并不完整,像是从什么器具中剥落的,上面半写半画,凿着古朴的纹路。 江楼月坐在她对面,从自己的角度看了一眼,忽然说:“看起来像是没有脑袋的人。” “咦——”姜君好皱了皱鼻子,“这么抽象你都能看出来?” 江楼月把她手里的石片转了个方向:“你把这条线看成胳膊,胳膊上的三角形是容器,这两条线是腿,像不像无头之人跪着奉上某种物品?” 姜君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石片:“这么说来,旁边这个就该是无头之人抱着太阳?不对,应该是太阳出现在了它面前。” 方寻也加入进来:“这块上的符号,看起来是无头之人匍匐在地上……嘶,怎么有些像咱们刚才的姿势?” “呸呸呸。”姜君好赶紧打断,不过她端详两秒之后,还是很客观地评价道,“咱们刚才可比它狼狈多了。” 方寻挑了挑眉,继续看图作文:“所以,这些花纹的意思莫非是说,如果找到那种三角形容器,跪着进行仪式,就可以召唤太阳?” 天空阴阴地坠在他们头顶,没有回答的意思。 也没有响起进度提示音的意思。 江宴听他们说到这里,摇摇头,探过身来,手指点在那小人空空如也的脖颈上:“恐怕不是。无头之人——怎么听都不是好寓意,感觉还是更像警示,或者某种悲剧的记载啊。” “那太阳怎么解释?”方寻似乎还想捍卫一下自己的推论。 “这个圆也可以理解为月亮吧?月亮,或者血果,差不多都是这个形状呢。非要说的话,这个有些椭圆的形状,还是更像血果。”江宴用手比了比,顺着自己思路往下分析,眼睛摹地亮起来,“所以——要是这么说的话,也难怪赵楚楚不四处探索,反而要花大力气守住血植了。那里面不仅有回血药,还有调查的线索,本来就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消失的村庄,失血的诅咒,无头的祭祀…… 她当机立断,一翻身站了起来:“快走,我们先和许琬汇合,然后再杀回去,一定要弄清楚这个岛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Vol.3|11 家学渊源 雨一直没有落下来。 相比起痛痛快快地淋上一场,这种天气反倒更加憋闷。水汽湿答答地绷在空中,仿佛将天空也拉低下来,处处都显得压抑而阴郁。人好像在海底行走,顶着沉重水压一步步迈动,以身躯分开空气里无形的波浪,连呼吸都迟滞起来,总觉得要多吸几口才能攒足氧气似的。 江宴抹了把汗,将卫衣袖子又往胳膊肘上方挽一挽。虽然树枝难免划拉皮肤,但和这令人窒息的闷热比起来,实在都不算什么了。 方寻帮她把顶头垂落下来的宽叶拨到旁边,问:“姐姐在想什么?” “在想,”他这么一拨拉,江宴看见前边隐约跑过两道人影,赶紧将他和姜君好往后拦了拦,直到人消失在树木深处才接着说,“我那个朋友,估计要中暑了吧。” 她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大少爷沦落至此的样子。 姜君好拍了拍她肩膀,颇为义气地催促道:“咱抓紧吧,不然按照血条消失的速度,在人还来得及热到中暑之前,恐怕就先凉了。” 江宴叹了口气,把肩膀上那只手移开:“他不热,我热啊。” 方寻看她一眼:“他是,姐姐很重要的朋友?” “嗯……算是吧。”解释起来太过麻烦,江宴总不能说是因为他身上带着全队的粮草后勤,只好先随口应了一句,“不知道到底跑哪里了?你原本所处的位置,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嘛?” 按照【机械降神】的特性来看,说不定直接调换了两个人的方位,可惜方寻偏也是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主儿。 他果然又摇摇头:“没骗你。非要说的话,那地方连着生长了两棵血植,旁边却是一圈空地,没什么草木,所以我当时才会觉得没有人看守。” 方寻不记得,【自由间接体】也没音信。绕着海岛外围走了这么久,除了天色阴得越来越黑、湿气聚得越来越重、打斗发生得越来越频繁,许琬还是连半点踪迹都难寻。 ——他人呢? 他人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