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吹得伞面都往后飞,走路也很艰难。 并不快。 在这样一个暴雨之夜,我蹲下蹭掉鞋面上粘的一块黑泥。抬起头时却忽然看到了什么。 第一次惊惧后,却露出一个笑容。 我往那方向走了几步,递过了手中的伞。 就这样一路走着,经过转角,我察觉到身后不对。 这一次剧烈的恐惧攥住了我的心,而某种东西似乎在眼前破碎。 一直吊着的靴子落地。 「砰!」 试镜间的门被大力推开。 「你在演什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顾唯风气势极强地冲到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你在把伞递给谁?你到底知道什么!」 「小风!」 背后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喝止道。 「师父!她……」 白钰闭了闭眼,重又睁开。他依旧维持着一抹很淡的笑意,「所有试镜到此结束。」 ——我甚至没演完。 那老人看了一眼顾唯风,白钰适时地清了场。 「江觉夏和温意留下来讨论,其他角色的结果之后会另行通知。」 温意死死地看着我。 而同样今天试镜的郑南洲,似乎完全搞砸了男主演的戏份,失魂落魄地远远靠在角落。 老人如同解剖刀一般的目光一一扫过我们。 许久,他才开口,「白导请我来做影片顾问,我原本是拒绝的。」 「这个案子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大案,二十多年了,我一直忘不掉。没能抓住凶手,没有脸去见被害人家属。」他举起一边空荡荡的袖口,「现在受伤退下来,晚上一做梦都是那些年轻的脸。」 「白导演,你说你拍的这电影,凶手会看到吗?你能不能帮我问他一个问题,你帮我问问他,人的恶意究竟是怎样诞生的?人为什么能够这样去伤害另一个人?」 年过半百的刑警攥着白钰的胳膊,老泪纵横。 「人为什么,要杀人呢?」 这个问题,连我的系统都回答不了。 12 顾唯风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狼狈地擦了下眼尾,很自觉地到门框旁为自己的冲动罚站。 「温意女士,你表演得很好,能跟我讲讲为什么这么演吗?」 打破沉默的是白钰,很难想象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抱有着恰当的理智。 「我为这个女主角写了一份人物小传,我觉得……」温意赶忙阐述了起来。 「你的服装是特意设计过吗?」 「是的……」 「所以说,你认为女主角是因为穿着太显眼,被凶手视作了目标。」 温意说:「虽然是一种猜想,我是考虑她其实还很年轻,又是刚刚结婚,肯定还是比较注意自己的外表的。」 「717 雨夜案」一直有一种主流猜测,就是这些受害人大多穿着靓丽,或是有些「浪荡」,从而进入了凶手的视线。 「觉夏,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这样演吗?」 温意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白导,小夏都没演完呢。不过原来在片场,她演戏就比较喜欢即兴的……毕竟偶像剧嘛,不像电影这么精细。」 我不与她做表面功夫,直接甩开了她。 反正我名声也不怕更臭。 「之前那个问题,我回去又想了想。有什么会使一个年轻女人放下戒心?光靠凶手一个人绝对做不到。」我早就感受到了其中的违和感,「凶手有两个人,后者是主导者,前者一定是一个弱小、顺从、不会引来任何人防备的人。」 门口的顾唯风扭头,异常执拗而认真地看着我。 「或许是一个孩子,或许是一个女性,或许是一个身有残疾的人……」 「不会是衣服引起的,否则为什么要选择通常会让人狼狈的雨天。大家之所以普遍这么认为,主要是出于不安全感,认为是否只要自己穿得朴素,就不会被凶手盯上了呢。」 「你、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以为你是侦探吗?你以为你很懂凶手的内心吗?为了个角色编这些瞎话——」 温意的话被白钰打断。 「温小姐,抱歉。我想我们已经有结果了。」 白钰走到我的身边,平静如水地宣布:「恭喜你,成为《暴雨未停》的女主角。」 咔嚓—— 制片人拍下照片,「小夏前途不可限量啊!明明是甜美的长相,营造反差感的时候竟然这么震撼!」 温意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隔日,《暴雨未停》官宣第一位演员及定妆照。 ——是的,我又又又又又上热搜了。 「这真的是江觉夏吗?怎么回事这眼神好带感!」 「那可是白导啊,这个资源饼还真给她吃到嘴里了……」 营销号下,群众热情高涨,「说好的吃键盘呢!我们还等着看呢!」 我晕乎乎地刷着手机,看到一位接一位行业大佬转发,在评论区鼓励我。 白钰导演:她的试镜说服了所有人,欢迎来到暴雨的世界,演员江觉夏。 13 所有演员都定下,已经是五个月后的事了。 这五个月简直是恶魔训练。 我不仅减重了十斤,削弱了一些娇憨感,还被白钰丢给表演老师,每天压着我走街串巷,深深进入我早已忘记的当地市井生活。 在此期间顺便帮顾警官抓了三个不怀好意的小偷、一个公交车上骚扰他人的「咸猪手」。 正式开机仪式后,就进入了紧张忙碌的拍摄工作。 白钰是那种笑眯眯的恶魔导演,为了达到他的要求,甚至一天重复演了二十六遍同一场戏。 在种情况下,外界的纷纷扰扰自然无瑕关注。 回到酒店,倒头就睡。 就这样到了新年。 春节前下了很大的雪,与此同时拍摄也进展到了最后的重头戏。 最后一个人被害时没有下雨。 那一天,是当地罕见的大雪天气。 女主将在这里与凶手出现对手戏,两人在搏斗中互相刺伤,最终女主死去,凶手逃脱。 这场戏里重点就是搏斗,在概念上是人性之中善与恶的较量。 「为什么当善良面对邪恶时,输的总是善良?」 我之前没演过打戏,但是—— 【叮!你是否学习常见杀人技巧(近身版)?】 【是。】 于是在片场里,动作指导老师惊呆了:「不是,觉夏!你是真从牢里刚放出来是吧?」 「这种街头常用的招式你是从哪学的?」 我顶着一张甜美无害的面孔,一脸认真:「小时候我打遍全街无敌手,我父母差点送我去武校。」 动作指导老师:「……可惜了可惜了,真是好苗子!」 白钰则下来演示,他对几个动作的设计提出疑问。 「如果刀从这里刺过来,一是从画面上来看不好看……」 正示范间,我侧眼却瞥到白光一闪! 我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我反身推开白钰,那演凶手的演员将道具刀刺向我的胸口! 仓皇间,我抬起右臂阻挡。 「嘶——」 那道具刀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真刀,贯穿了我的手臂! 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觉夏姐,白导,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刀怎么……」 那演员的【恶意值】并未升高,也就是说,他确实不是有意的。 「打 120!剧组所有人全部留下,摄像机所有素材不得擅自删除,」白钰在乱作一团的人群中将我抱起,「副导,你看着这里,联系警方!」 急救车来得很快。 好在我学了那些系统招式,并且用手背方向去阻挡,尽可能避开了动脉。 到医院时我的状态还不算太差。 就是失血,头晕。 「是我的疏忽。要不是你,本来会刺中我。」 「那倒也不是……」我慢慢感觉有些困倦,「谁能知道这场戏你会下场给演员示范呢?本来……该对戏的人就是我……是冲着我来的……」 医生要紧急处理我的伤口,打了麻醉后,我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晚上。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我刚一动,缠着绷带的右胳膊就痛得钻心。 白钰连忙拉着我的手,像哄小朋友似的,「夏夏不要动,麻药过了,医生给你缝合了,现在得等里面的伤口愈合。」 作为剧组知名现眼包,我眨着因生理疼痛而溢出的泪水,很委屈地问:「我这算不算工伤啊。」 …… 「算。」白钰失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