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净净,几层衣服套得鼓鼓囊囊,真像个大白。 “走吧。”宋煕没忍住又摸了摸她头,在她炸毛前,推着她往车间里走。 进入车间,宋煕又认真起神色,和小郑哥彼此配合,介绍起他们的生产线来,事无巨细,详略得当。 傅权偶有疑问,他也能立刻作答,解释清晰且有条理,业务十分熟悉,不是个办公室公子哥儿。 参观完食品加工车间和成品包装车间,差不多就把江记鲜食的整个中央厨房的生产线了解完。 三人脱下身上工作服,往厂房外走时,正好遇见工人在装载成品。 “今天还比吗?”小郑哥抖了抖身上工服,挑起一边眉毛,冲宋煕说。 “来啊。”方才里外裹了几层,宋煕这时有些热,脱下外套顺手往傅权怀里一塞,身上剩件短袖,抬腿向那堆货物跑。 动作很快,和多年前一样,也不管傅权愿不愿意,外套朝她身上一盖,就冲篮球场跑。 “你小子玩赖!”小郑哥赶在他后面追,趁他搬货时,轻轻踹了他一脚。 傅权只好抱着他外套,站在一旁,看这两个幼稚鬼,时不时使些下三滥招数,拦住对方脚步。 两人来回十几次,和其他工人一起,把早上要派送至门店的货物,全搬运进了冷链车。 这时,太阳才冒出半个头。 这天日头好,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宋煕身上,像踢翻了蜜罐,在他身上泼出层蜜色,照映他此刻唇边的笑,格外灿烂。 他斜睨着小郑哥,几分得意:“小郑哥,得不得行啊。” 小郑哥摇摇头,喘着粗气:“以为还跟你似的ʝ,小郑哥年底就四十整了。” 说完他又笑,他一手带大的弟弟,终于长成大人模样了。 他拍了拍宋煕肩,说自己还得去屠宰厂一趟,屠宰厂来的司机说那边工人好像情绪不太对。 “我和你一起去。”宋煕立马应声说。 “我去就行,先看看怎么回事。”小郑哥拦住他步子,头一撇,笑嘻嘻地朝傅权方向看,说:“抓紧点儿,别又错过了。” 说完又跑去和傅权打了声招呼,说自个儿有事,先走一步。 “走吧,请你过早 吃早餐 。” 宋煕走来,想接过傅权怀里外套,却被她一躲。 她折身走去他身后,捻起他右肩袖口一小块布料,向上撩去。 动作轻柔,棉质衣料擦在皮肤上的触感,酥痒且绵长。 他不由地打直身体,一时站得像块钢板。 傅权没注意到他肌肉绷紧,她歪着脑袋,还在打量他右胛处的图案。 “这刺的什么?”傅权拨开袖口,还是未能见其全貌,只看得见淡淡的几笔,像是个光影轮廓。 方才他上下搬运时,就见他袖口起起伏伏,露出些许碳色痕迹,挠得她心直痒,十分好奇。 她干脆上手,指腹贴着他肩胛,将袖口往他颈项那块儿,又推了推。 “刺的狗。” 她指腹微凉,突然肉贴肉碰着他,他身子一颤,打了个激灵。 宋煕躲开身子,轻咳一声,掏出手机,表情不太自然地翻找照片,给她看他当时刺青后拍的照片。 他半裸着上身,伏在刺青椅上,右肩胛刚刺完图案,还有些红肿。 的确是条狗,但不是实像,是个侧影轮廓,像一道光正在照耀着它,温暖灵动。 “什么品种?”傅权打量半天,看不出是什么狗。 “不是什么品种狗,”宋煕继续往上翻相册,找到张照片给她看,说:“就是个串串儿,估计是边牧混的土狗。” 傅权看着也像,这狗的头部长得像边牧,但身型没那么大。 她定睛一看,越看越眼熟,接过手机,又把那照片放大,仔细看了看那狗的右耳处,的确有个缺口。 “肠儿!”她指着宋煕手机屏幕喊。 “什么肠儿?”宋煕一脸糊涂。 “这是你的狗?”傅权激动看他。 宋煕点点头,答:“对啊,你认识?” 傅权指着照片上那狗和他反复确认,答案还是如一。 竟真有这么巧。 她笑着解释:“我初三放学总能遇见它。有一次我买了根热狗肠正准备吃,就见它望着我,哈喇子流了一地。我看它可怜,以为它是条流浪狗,就喂给它吃了。后来就被它讹上了,每天放学都跟着我,我没办法,每天都得给它买上一根。后来喂习惯了,我就叫它’肠儿’,一唤’肠儿’,它就出来。” “这馋狗!”宋煕也没想到这么巧,点着照片斥它。 “肠儿”原本就是条流浪狗,只是宋煕小时候碰见了,陪它玩了会儿,它一路跟回了江家。蒋胜岚说狗进家门,是福,不能赶,留它住着,要是不跑,那就留下来养。 宋煕那时候喜欢小动物,但蒋胜岚和江大为担心它们身上有寄生虫,沾到他身上不好,一直没同意养。 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他自然死守不放,他成天呆在院子里,盯着“肠儿”,不许它跑出家门。 好在“肠儿”也不想再当流浪狗,一直伴随宋煕长大。 “肠儿”机灵,宋煕家别墅关不住它,它总有办法陪宋煕上下学。 趁宋煕上学时间,它就到处溜达。正好那时宋煕上高一,晚自习上到十点,而傅权那时初三,放学早,它便找到了这个好心人,蹭了一年的加餐。 “那它现在在哪?”傅权上高中后,就没再遇见它,不免好奇问。 “死了。”宋煕继续看着手机上的那狗,说:“我三岁时养的它,养了十四年,最后两年,它老得都走不了路,也算寿终正寝了。” “后来就把它文在了背上,时不时能看上一眼。” 傅权见他眼神留恋,不自觉感叹道:“没想到你还挺长情。” 话一出口,又立马后悔。 宋煕身子一僵,低低笑了声。 傅权移开眼,抿起嘴,吞了口唾沫。 两人气氛,一时尴尬。 【22】粉面掺半 “在哪儿刺的?”傅权把话题又转回到这文身上,说:“刺的还挺好。” “真想知道?”宋煕转过头看她。 傅权不过是没话找话地一问,她本人对这事没什么兴趣,这会儿见他眼里意有所指,又提起几分兴趣。 她偏起头,同他注视,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陈周杨给我刺的。” “陈周杨”三字,宋煕一说出口,傅权就扭转了头。 意料之中,宋煕笑,无奈地点了点她肩膀,说:“走吧,过早去。” “他不是学画画的吗?怎么跑去刺青了。”傅权坐上副驾,压不住心底疑惑问。 宋煕正打着方向盘,听她这一问,眉梢微提,回:“他学的纯艺,大四那年申了佛罗伦萨,都拿到offer了,但最后还是没去成。” 他慢悠悠地说,说到中途瞥了她一眼,见她没排斥,继续:“应该是经济问题,我问他,他也不肯说。他只说见过真正有天赋的人后的挫败感是无法拯救的。他说他既然看到现实的差距,就不白费那么多钱耗在纯艺上了。” 宋煕说到这儿停顿,车内一时沉寂。 “世界不是因有天才而存在的,组建这个社会的,是一个个普通人。”傅权突然开口,接话说:“即使在艺术领域,能站上塔尖的是天赋者,但帮助它传播更远,让它长久绵延于世的,还是源于大多普通人的努力。” 宋煕点点头,同意她的话,继续:“没能去意大利,国内市场需求太小,他又不愿混圈子,只想画点自己想画的,生存困难,他就去学了刺青做副业,用来贴补他日常创作开支。” 他耸起右肩,指着那块说:“我就送上门给他练手。只是没想到,他这刺青师生涯也就我这一幅作品,后来就被家里人逼着进了财保。” 宋煕说完,傅权没再接话,她望向车窗外,看着路边一棵棵杨树往后倒。 宋煕见她不说话,自己也噤声,默默打开电台,放着播客。 去早餐店的路程比傅权想象的远,宋煕开了近一个小时,好在她有牛奶垫肚。 “这是哪儿?”宋煕车停的地方偏僻,不见有门店模样,她疑惑地问:“你确定这儿有吃的?” “放心,”宋煕指了指旁边那小巷,说:“车开不进去,我们再走几步。” 傅权跟在他身后走,穿过那小巷,就进入到一片居民区。 这会儿已至七八点,正逢人流高峰,居民区里上学、上班的人鱼贯而出。巷弄狭窄,不时有自行车主和电动车主发生口角。郢城方言音调高,稍大点声,听着就像挑衅。脾气火爆的,一点就着。 宋煕护着傅权走在里侧,躲开那些是非。 继续往前走了个十来米,宋煕终于找到目的地,隔着路道,遥指一个门脸儿说:“就这儿。” 傅权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