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绮月扬起甜美的笑:「阿姨,我是凌绮月,初次见面,这是我给您准备的薄礼,希望……」 「是挺薄的。」江夫人不冷不淡出声打断。 凌绮月笑容一僵。 「今儿个是家宴,不接待外客。」江夫人看向管家,「送客。」 「是,夫人。」管家抬手作出请的姿态,「凌小姐,慢走。」 凌绮月哪会想到会是这样的光景,尴尬得手足无措,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委屈巴巴地喊:「江弋。」 江弋松松垮垮敞着腿,垂眼玩转修长指间的茶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突然有点同情凌绮月了。 浪荡如江弋,他的恩宠,如镜中花,水中月。 迷人,却当不得真。 凌绮月走的时候,眼里含着屈辱的泪。 家宴的气氛没有因为她的出现有丝毫波动。 也只有江老太太,举起拐杖不着力地打了一下江弋的胳臂。 「你给我收敛点,不要把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里带,我看着闹心。」 江弋懒洋洋往后一靠,语带无辜:「这您就冤枉我了。」 「就算是她要来,你还拦不住了?」 「还真是。」江弋玩世不恭地扬眉,「我总不能对女人动手不是?」 江老太太说不过他,瞪他一眼。 尔后慈爱地朝我招手:「槐书,坐奶奶边上。」 许是这回江弋做得真是过火,江老太太和我说了好一通安抚的话。 我低眉顺眼听着,做足得体孙媳妇的姿态。 她和我说完,看向江弋,话锋一转:「你给我收收心,结婚也快五年了,孩子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呢。」 「您这话说的。」 江弋吊儿郎当的调调:「好像我收心了,就能一个人把孩子生出来似的。」 12 我眉心重重一跳。 江弋在这时悠悠投来目光,玩味的,挑衅的。 在江老太太把矛头转移到我身上之前,我不动声色起身:「奶奶,我去趟洗手间。」 我磨磨蹭蹭挺长时间,才往客厅走。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江老太太还在和江弋说话。 「槐书是个好姑娘,你别老作了。」 江弋嘲弄地拖长腔调:「好姑娘该配好男人,嫁给我可惜了。」 「你知道就好。」老太太也不客气,「把人心给作凉了,可就没媳妇咯。」 江弋听烦了,探手从桌上拿了烟盒,起身往外走。 我若无其事坐回江老太太身边,当什么都没听到。 一直待到晚上,江老太太休息时间到了,我们各自散去。 我是自己开车来的,不管江弋先走了。 开出有一段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江弋的车。 他这回没急着超车,颇有耐心地跟着我的车,一路回到婚房。 也没有碰面说话的必要,我径直上楼洗漱。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猝不及防看到倚在墙边的江弋。 房间没开灯,薄光隔着浴室毛玻璃透出,昏昏漾在他的身上。 微微敞开的睡袍领口,脖间喉结往下一线麦色胸肌,隐隐张扬着性感。 「……」我沉默无言。 有毛病啊,来了也不出声,搁这听人洗澡。 「洗好了?」江弋挑眉,眼里有某种蓄势待发的欲望。 我抓着毛巾的手一紧:「有事?」 闻言,江弋喉结滚动,发出声低笑。 他恣意伸手,勾着我的脖颈,俯下身,凝着我的眼睛:「你说呢?」 我转开眼,不吭声。 江弋的手指不安分地挑开我的衣领:「今天你也听到了。」 温热的气息绕到肩上脖间,他坏笑蛊惑:「奶奶说,她想抱孙子了。」 在心尖那股深藏的恶寒现出爪牙之际,我按住江弋的手。 「江弋,适可而止吧。」 13 江弋打着行使「夫妻义务」的旗号,屡试不爽。 骤然听到我冷漠的抗拒声,侵略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撤开身体,居高临下深深盯着我。 良久,一声轻嗤:「沈槐书,装不下去了?」 我抿了抿唇,诚实答:「嗯,不想装了。」 他眯起眼,笑意一点点消失,眼底染上阴寒。 无声地对峙。 气氛即将被积压的情绪引爆,江弋猛然转身,甩门而去。 湿漉漉的发丝水珠滚落在手背,楼下传来跑车狂野的轰鸣声。 江弋走了。 我默然转身走到阳台。 这座三层别墅,是江家老爷子大手笔送给我和江弋的婚房。 立在西江边最好的地段,在阳台能清楚俯瞰最美的江景。 我静静看着,像过去一千八百多个夜晚。 任由春夜的风带走发丝间的湿意。 沿江公路长而安静,晕昏灯火延绵向遥遥处。 跑车在夜色里化成一道飞掠的光影,冲向远处。 我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儿:煞风景。 江弋这人我是知道的,他不痛快,总要找些事来发泄。 譬如婚礼上,他丢下我,跑去玩儿赛车。 不知道发什么疯,不要命似的。 把同伴都吓到了,慌忙给他父亲打电话。 他父亲亲自去把人找了回来。 彼时江老爷子还健在,他是真不惯着江弋。 那一次打得特别狠,家里没人敢拦。 江弋又是硬骨头,跪在地上直着脊背,一声不吭。 就是不服软。 最后,还是我抱住他,用身体挡江老爷子的拐杖。 老爷子没收住力,打在我肩膀上。 我疼得闷哼了声,迎上江弋暗沉发狠的眸光。 「沈槐书,你给我滚开。」他说。 跑车轰轰声从远处迂回,江弋泄了火气,消停了。 车停靠在沿江公路。 我微微眯眼,依稀可以瞧见,伫立在跑车旁那道身影。 夜色浮沉勾勒出他迢迢身姿,他在寂静掩映里,低头点烟。 火苗亮起熄去,只剩下指间一抹猩红。 我曾在无数静谧的岁月里,怀揣各种情绪,注目他离开的背影。 如今再看,只觉心尖空空无半点波澜。 甚至连因为我母亲离世,而对他生出的那丝怨怼,也消失了。 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14 三月二十八,宜嫁娶。 这是我和江弋的结婚纪念日。 豪门婚姻,约定俗成般,成为一种光鲜亮丽的社交。 往年,江家人会在这一天安排一出豪门盛宴。 我和江弋扮演着恩爱夫妻,让一个个美好如童话的瞬间定格在媒体的镜头里。 众所周知,江家太子爷的婚姻,是江氏总部的公关部撑起来的。 我和江弋的幸福,全靠他们营造。 吃瓜群众一边吃着江弋不停换女人的绯闻瓜,一边还要被硬塞豪门假面夫妻的狗粮。 估计也噎得慌吧。 距离五周年纪念日还有几天时间,江氏总部那边的策划团队给我打来电话。Ƴʐ 「江少夫人。」 话筒里传来男人一板一眼的声音:「您和江总结婚五周年纪念日活动,我们按照指示都安排好了,流程已经发到你的邮箱。」 我只听着,不搭腔。 「您要送给江总的礼物,届时会送到您手上。」 我现在终于认同了江弋的话。 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出剧。 而我和江弋,是主演。 我扬唇:「不用了,今年的礼物我自己来选。」 「这……」他迟疑了下,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 通话即将结束时,他有意多说了一句:「您和江总真是有默契,今年他也说要自己选礼物,心意相通了。」 我无声勾唇,觉得有些好笑。 在结婚纪念日活动这件事上,江弋一直尤其地配合。 闪光灯下,他有意无意作出亲密的举动,全然不似绯闻照片里的浪荡痞气,眉眼间皆是温情缱绻。 只是在拥抱时,他的唇故意撩拨地摩挲着我的脖颈。 压低的声音满是嘲弄:「江太太,演得不错。」 我保持微笑,眼里的深情在闪光灯下真真假假:「你又怎么知道我全是演的呢?」 「啧。」江弋恶劣地搂紧我,迫使我贴上他的胸膛,「你的心碎声可比眼里的深情清晰多了。」 我全身绷紧,江弋亦暗暗用力。 闪光灯铺天盖地,我们像两只困兽暗里撕扯。 我们都绕不过一个名字。 江聿。 15 宴会在八点。 陈瑜接到指令,带着安排的妆造团队到婚房。 江家少夫人的妆容和礼服,都要完美贴合上这个身份。 我没有选择权。 下了楼,江弋已经等在那里。 他倚在车旁,耷着眼皮漫不经心打转着手机,一身端正笔直的西装,也穿出了几分清矜的恣意。 听到脚步声,他掀起眼皮,目光顿在我的身上,却没有说话。 那晚上的事后,我和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有时在公司打照面,我礼貌和他打招呼,江弋也能不冷不淡回应。 我们保持着一种默契又诡异的平和。ŷʐ 「走吧。」我语气温淡,上车。 没人说话,沉默在车内蔓延。 下了车,我自然地挽住江弋的手臂。 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平和,他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宴会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