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没有实际意义的部分,都在这种第三者的确认中,被固定成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被别人确证的事实,原来是可以这样抵消自我认识的虚无感。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座只有她能看到的空中楼阁,缓缓地显形,然后落地。一场漫长而持久的存在主义危机,好像在被安抚和消弭。 这就是被观测的意义吗,她体会着此时的感受。 但她把自己的疑问,还是提到了感受前。她把容湛给她的长长的毛线头卷好,继续自己的提问:“所以,我的失忆是意外?我在上一轮,是经历了什么危险吗?” 容湛摇摇头,说:“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有讨论过记忆重置的可能,也想过每轮结束时会不会有自己选择要不要保留记忆的情况,但我觉得,以你我的性格,都不会是主动放弃记忆的人。我和你都非常认同的一点是,记忆相当于人的半个灵魂。所以,即使有选择,不管多少遍,我们都是会拒绝遗忘的那种人。” 姜芙笑了笑,说:“那我的半个灵魂,还真是经常遗失啊。”她想起自己无端端打不开的秘密日记,还有和齐默通信的莫名被清空的邮箱。 有时候,记忆的丢失,是猝不及防而被动的,但到真的丢失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丢失对人生的继续并无影响。 容湛说:“所以,我觉得你的失忆,更像是一种使用次数到期的提醒。如果你的记忆是存档空间的话,类似一种磁盘已满的清零警告。我们总想着循环无法破除,但也有可能,我们对世界线的改变次数是有限的——如果世界线真的被我们改动了的话。”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这是我们最接近出去的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容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已经抽完他所有的毛线球,得出了尽头的结论。 87.记忆条件 姜芙一边思考着容湛给她的结论,一边推演:“那是不是说,如果我们在这一轮,还是没有满足出循环的所有条件,而这又是最后一次改变世界线的机会的话,那我们有可能就会被……”她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有可能被清空。”容湛补全她的话。 “就想 iPhone 内存满了之后变成白苹果一样?”姜芙概括。 容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也可以这样说吧。”然后吐槽道,“你那是在手机里存了多少东西。” 姜芙说:“升级系统占空间很多的,哦我忘了,你没有几次升级系统的机会吧。” 容湛伸手过去假装要接住什么:“你看看,你这比我晚回来一年的优越感都要满出来了。” 姜芙不服气:“我可是全程被你多循环不知多少次的优越感照耀着呢。”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笑了出来。 “所以,我们没事了?”容湛问她。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没有做。不用做那么长的论证。”姜芙说。 容湛看着她说:“没用的。比起保证,你只会相信逻辑和推论。” 姜芙微微眯着眼看他:“你说实话,我们两个之前关系并不好吧。” 容湛笑了笑说:“还好,也没那么差。你只是很难信任别人。不敢相信别人的承诺,也不敢相信你对别人来讲意义的重要。”他叹了口气,说,“哪怕别人明明白白地说给你听,你也要用理智把前因后果掰开来看,不仅要去分辨那言语的真假,还要分辨那言语的诚心。” 姜芙微微低头,然后又抬起,说:“其实也不是这样的,我以前,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她像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容湛说:“你之前说,我只有在不在乎一个人时,才会展现宽容,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偏了偏头,看向操场的方向。鸟瞰的视角下,两排香樟道和行人都变成微缩景观,操场上活动的人,一下子变得像罐头小人一样。这种视角,很容易觉得自己是某种跳脱出来的存在。只有半岛上空的云层,连绵至天边,提醒着在更大自然景物的映照下自己的渺小。她的这一遍高三,过得非常投入,投入到后来很少会去锚定自己的年纪和来自未来的不同。但她知道,正是因为这个不同,她的重回高三才有意义。 她看回容湛说:“你觉得我应该更生气的一些事,我没有那么生气,或许只是因为,你不是齐默,我也不是十七岁。” “还有,”姜芙像是想起什么,“你刚一说,我想起来了。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我肯理齐默也不是因为我宽容,而是他换了个手机号给我发信息。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存成了我们班另一个女生的名字,发了半个月信息我才知道存错人了。但事已至此,也就继续联系了。比起宽容,大概更像是乌龙。我的脾气,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不等容湛露出惊讶的表情,姜芙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回来,撕出一张干净的草稿纸准备好,然后说:“来,我们一起解决一下实际的问题吧。” 她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条直线,然后隔空跳了一个点,对着坐回她旁边的容湛说:“你之前害怕的事,是不是我们出了循环后时间线不是顺序演进的,而是有可能直接跳到你们发生车祸的那个时间点?所以潜意识里,你只有百分百确信齐默的人生轨迹被改变后,才敢出去?” 容湛沉默了几秒钟后,说:“我不否认你的这个结论。” “你以为我复读的消息,也许是我们确实影响了世界线的证明。”姜芙接着在草稿纸上写条件,“如果这一点成立的话,就算我们回去是跳到刚回来的时间点,你也有改变的机会。” 容湛点点头说:“是的,但是这样还不够。” 姜芙继续在草稿纸上写:“那关于我们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循环的结论,有没有可能,在删除记忆之后是让系统运行得更快,或者有没有扩容的可能?” 容湛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说:“你还真当自己是手机系统啊。即使是,我觉得这个记忆删除都非常危险,这是之前从未遇到的情况。我们必须把事情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你的记忆存档是生成这个世界的起因,那关键的不是你现在的存储,而是最初的存档。也就是说,对于世界线而言,只有原始的世界线,和能出去的最后一次世界线是有意义的,原始世界线让我们进入循环,最后一次世界线让我们走出循环,然后世界线才得以真正延伸和确认。而这中间所有,都是退格重来。” 姜芙被他的分析说得怔愣,她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只要你还有记忆,这中间所有,就不能算退格重来。” 容湛看回她,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说:“谁知道呢,或许我会在出循环的时候记忆被删除也不一定。我总觉得,记忆的删除,也是为了达成一种相对的平衡,带着那么多次循环学会的技能和认知出去走普通人的世界线,这也太犯规了。记忆的删除也许是一个条件,也许是一个提醒,也许是一个准备,都有可能。” 姜芙沉默了一阵,对容湛说:“你发现我没有记忆的时候,会有一点难过吗?” 容湛还是笑着,疲惫里多了些温暖:“还好,比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要好一些。你不知道在听到你说我自恋时,我有多开心。” 姜芙怀疑地看着他说:“你确定?当时你的表情可一点不像是开心。” 容湛撇撇嘴:“你看,你又开始怀疑论了。”他把姜芙写满的草稿纸拉过来,想了想,问:“你说你和齐默的邮件丢了,具体是怎么丢的?” 姜芙想了想,说:“也是奇怪,我和齐默之间的通信记录,总是逃不掉被删除的命运。我有四五个邮箱,只有和他通信的那两个邮箱被清空了。最开始是 Hotmail,它有个半年不登录就会清空邮件的设定,我之前没注意,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