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玄心内焦急,却仍安抚道:“迟卿不必多礼,可有看见阿璟?” 迟靖眼中划过一抹幽深,面上却仍是恭敬地道:“不曾!” 一旁,来为迟云溪守灵的好友夏英眼眶通红地愤愤道:“他魏承璟做出那种事,如何还有脸来见阿溪?” 说完像是突然想起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幼弟,连忙请罪。 魏玄摆摆手,犹豫再三,还是将魏承璟醒来所言告诉了迟靖。 迟靖露出一丝惊诧,夏英也是神情半信半疑。 这时,前来吊唁的林邺听闻,思索片刻后轻声提醒:“陛下何不去镇国寺看看?” 魏玄倏然醒神。 待一行人匆匆赶到镇国寺,果然看见了站在大殿前的魏承璟。 只见他正神色平静地对住持道:“住持莫要诓我,你转告迟云溪,若她一日不出来,我便在这殿中等她一日。”6 众人方要上前,便看见住持长叹一口气,递给魏承璟一个盒子。 “王爷,这是骁兰将军临行前寄存在我寺中之物,她说若她平安归来便亲自来取,若她回不来,便交给第一个来这寺中寻她之人。” 魏承璟一脸漠然地接过那盒子,再次扬声强调:“我要见迟云溪,我有话要问她?” 迟靖等人见状对视一眼,这才信了魏玄的话,却又仍觉得不可思议。 魏承璟不是对迟云溪厌恶入骨吗? 现在这又是作何? 住持眼含慈悲,声若梵音:“王爷,莫要自欺欺人,你想知道什么,何不打开这盒子看看?” 对峙许久,魏承璟终于眼眸微垂,抬手将那盒子打开。 里面只放了一枚玉佩和两封信。 一份写着吾兄亲启,另一封则是写着吾爱阿璟。 魏承璟在看见那枚玉佩的瞬间,淡漠神情终于起了变化。 皇帝魏玄也是一愣:“这潜龙玉佩,阿璟你不是在澜沧关之战中落于西南密林了吗?怎么会在此?” 夏英凝神观察半晌,失声道:“ʝ这玉佩是五年前出现在阿溪手上的,因为看上去是皇家之物,所以我记得,她说是与心上人定情之物。” “迟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阿溪违抗军令消失一月不知去了何处,再出现时一身伤痕,手上便拿着这东西。” 迟靖眼眶湿润,哑声道:“怎会不记得,那次如何问她都不说,为此生生受了五十军棍,几乎去了半条命。” 他是迟云溪的哥哥,却也是元帅,军中违令者必罚。 那棍子打在阿溪身上,却痛在他这个哥哥心上。 迟靖摇头自语,看向魏承璟的眼中带上怨怼:“原来竟是为了你!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带她进京,她便不会为了你执念成魔。” 听着他们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魏承璟心中,他紧握着那枚玉佩一脸不可置信。 “五年前,迟云溪去过西南?” 他不敢再深想,连忙打开迟云溪给他的那封信。 待看完,魏承璟深沉的眼眸里溢出许多无法辨别的情绪。 良久,他蓦地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原来,一切都是错的,全都是错的……” 无数血一样的泪珠从魏承璟颊边流下,他神色是极致的疯狂,又透出几许茫然。 半晌,他又止住笑自言自语,咬牙切齿道:“迟云溪,既是你在密林救的我,你当初为何不说?为何让苏清荷出现?” 第14章
在场都不是蠢人。 随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拼凑,一个完整的故事终于显现。 那是关于一个少女为了爱恋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迟云溪于年少时跟随兄长进京述职对魏承璟一见倾心。 五年前,迟云溪听闻魏承璟澜沧关之战负伤失踪,违抗军令去西南救下了魏承璟,因为军情紧急可魏承璟又一直不醒,迟云溪只能将人安置在医馆又匆匆离开,只带走了潜龙玉佩。 不知如何出现的苏清荷冒领了这功劳,带走了昏迷的魏承璟。 夏英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当时,刚被打完军棍,阿溪又拖着伤体消失许久,最后我们在东岳山找到的她,听说她为了心上人在那万级台阶上整整跪了九遍。” “伤上加伤,她将养了大半年,再出现见到的却是你与苏清荷浓情蜜意,这一切全都是你蠢,手无缚鸡的苏清荷能将你带出那满是瘴气野兽的死林?” “还问她怎么不说?这些年你有认真听她说过一句话吗?每次她刚叫出王爷你便如同避灾一般离开,还让她少在你面前碍眼。” “现在阿溪死了,你如愿了?”夏英为好友心疼至极,不顾魏玄在场,满含怨恨地质问,“魏承璟,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迟靖拳头握紧轮椅,骨节清晰分明地泛出,却仍是理智阻止:“夏英慎言!” 魏承璟像是猛地被这质问惊醒,有些许无措。 纵然魏玄贵为一国之君,到如今这地步,亦是无法为自家弟弟辩驳一句。7 若他是迟靖,只怕会当场宰了魏承璟这混蛋。 夏英抹了把脸,哭着道:“迟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忠君爱国的思想刻在迟家人的骨血里,再说迟云溪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迟靖就算再恨魏承璟,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若不是他双腿残疾,出战本该是他的责任。 迟靖垂眸掩去无尽的痛苦。 妹妹,是代他而死。 他苦笑一声:“永安王,你的东西物归原主,阿溪剩下的东西,就交还给我吧!” 魏承璟定定看着手中玉佩,将剩下那封信给了迟靖,随后默不作声往外走去。 魏玄心中隐隐不安,忙唤人道:“跟着他!” 魏承璟在刚看见迟云溪的尸体时那般反应,没道理此刻在知晓了一切真相还这么平静。 然而寺外,魏承璟漠然至极的声音传来:“再跟着本王者,杀无赦!”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跨马而去。 待众人匆匆赶回去,便见将军府的仆人们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越靠近迟云溪灵堂,便听见仆人们惊恐的声音:“王爷,快住手,住手啊王爷,小姐一定不愿看见您这样……” 一股浅淡的血腥气从灵堂传出。 魏玄等人奔进去,只见魏承璟跪在迟云溪棺椁前,手中是一把锋利又精致的匕首。 他神色淡然地将刀划过自己手臂,轻声道:“阿溪,这一刀是为我当初欺骗于你。” 说完又是利落的一刀刺进自己小腹,他闷哼一声,嘴角却含笑:“这一刀,是我无视你三年……” 他浑身满是伤口,一身白色衣衫已经尽数染成血色。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惊,一时竟忘了阻止。 魏承璟又猛地将刀拔出来,他温柔如情人低喃:“利箭穿心,一定很痛吧?” “阿溪,别怕,我来陪你!”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魏承璟倏地将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 第15章
许多人都不敢再看,捂住眼尖叫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那匕首。 魏承璟一愣,抬眸看去,只见迟靖神色平静,掌心中鲜血却不停溢出。 “阿溪都已经去了,算我求你,就别再扰了她灵前清净了!王爷!” 最后王爷二字,他加重了音。 皇帝最宠爱的幼弟自刎于迟云溪灵前,传出去可不是一场什么感人肺腑的美谈,落在有心之人口中,会抹去阿溪用命换来的一切荣耀。 魏承璟怔怔然放开手,脑子瞬间清醒。 他苦笑一声,眼中水光凌然。 到如今,他竟连用命还她都做不到。 他口中张合几次,最后才哑声道:“大哥,抱歉,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让我送她最后一程。” 与迟云溪成亲三年,这声大哥竟到此时才唤出口。 两人眼眸对视,迟靖被魏承璟那眼中的死寂惊住。 然纵使魏承璟做这一步,迟靖心头的痛苦与恨意仍消散不去,他别过脸,望向魏玄。 魏玄叹了一口气,恢复帝王威严,冷下脸厉声道:“将永安王带走!” 魏承璟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黯淡,如一个毫无魂魄的木偶。 他抬起手阻止向他走来的人:“我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 魏承璟走到迟云溪灵柩前,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绘那张其实早已刻在他心里的脸庞。5 千年玄冰的冷意萦绕整个灵堂,可身着一身单薄衣衫的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 魏承璟想触碰她,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又收了回来。 他不能弄脏了她。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最厌恶魏承璟的夏英在这一刻都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