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潘总认得我太太。傅泽琰笑说，我们曾是大学同班同学。魏先生惊讶说，太太，真有嘎巧合的事体。魏太太垂眸说，没有错。魏先生笑说，这缘份，真是妙不可言。

孔雪结掉帐单，一行人走出包房，往门口方向去，李先生说，吃好夜饭，再往哪里消遣，百乐门好吧。魏先生说，我和太太有别个事体，以后有的是机会。魏太太没响，临别时，看向傅泽琰，一双美目满含凄清，甚是露骨。傅泽琰面色平静，心却下沉。朱总夫妇、严先生夫妇各有推辞，先后乘出租车，消失在夜幕中。

李先生说，魏太太不算漂亮，但气质绝佳，别有一番风韵。孔雪说，张爱玲讲过，上海女人是粉蒸肉。傅泽琰和李先生笑笑，不敢苟同。

李先生取出烟盒，递给傅泽琰一根，傅泽琰看看说，钓鱼台国宾馆特供，路子粗嘛。李先生点燃说，人家送的。傅泽琰抽了两口，感觉名不副实。李先生压低声说，潘总和魏太太似乎有渊源。傅泽琰说，瞎讲有啥讲头。李先生说，我何时瞎讲过，魏太太的表现，不要太明显。傅泽琰不语。李先生说，不过放心，没人注意，但不保下次。傅泽琰抽烟不语。李先生说，我奉劝潘总，要想在地产圈子立稳脚跟，千万勿要栽在女人身上。傅泽琰说，啥意思。李先生说，想想魏太太的男人，不是潘总招惹起的，此人我打过交道，城府极深。

话音才落，李先生的小女友过来，胳膊腿上咬了蚊子块，这一点，那一点指着发嗲功，李先生偏就吃这套，果断扬招出租车，俩人钻进去，先走一步。

傅泽琰不紧不慢抽烟，凝神默想，看到孔雪陪在旁边，笑笑说，还不回去。孔雪说，这就走了。才走两步，傅泽琰说，我想请教个问题。孔雪回头说，啥。傅泽琰说，怎样让一个女人，对我彻底死心。孔雪没响，傅泽琰说，交个女朋友如何。孔雪说，没用场，女朋友可以分手，还留有希望，除非潘总立刻结婚。

傅泽琰弹掉烟灰，低声说，结婚。孔雪笑说，是呀，断情绝念最好的办法。不过反过来讲，若为摆脱个女人，就去寻个女人结婚，亦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傅泽琰说，结婚有这么可怕。孔雪说，英国古话，婚姻仿佛金漆鸟笼。外面的鸟想进去，笼内的鸟想出来，结而离，离而结，没个局。

傅泽琰笑笑，没再多话。待抽完烟，招了辆出租车，先送孔雪回去，再回到复兴坊。刚进家门，看到客厅里，姆妈和四弟在说话。潘家妈说，逸年，过来坐一歇。傅泽琰过去坐了，笑着说，啥事体。潘家妈说，让酒少吃，又吃的面孔通通红。

傅泽琰说，四弟，帮我倒杯茶。逸青说，好。起身去倒了杯来，傅泽琰接过，吃了一口，太烫，摆在茶几上凉着，想想说，四弟，相亲相的如何。逸青说，落花无意，流水有情。傅泽琰说，直白点。逸青说，就是这个意思，我对南知栀有意，南知栀拒绝了我。

傅泽琰皱眉说，拒绝的理由。逸青说，玉宝看到我的眼睛，就想起亡故的阿弟，把我也当阿弟。傅泽琰说，可以理解。吴妈端来一盘点心，逸青挟起一块春卷，递给傅泽琰，傅泽琰接过吃起来。逸青说，味道如何。傅泽琰说，还可以，不像吴妈的手艺。

逸青笑说，是玉宝做的。这还有些煎饺和糟货，其它被我吃光了。傅泽琰各样尝了尝，点头说，不错。潘家妈拿来玉宝照片，塞进傅泽琰手里。傅泽琰说，做啥。潘家妈说，看看玉宝漂亮嘛。傅泽琰有些无奈，把照片凑到眼面前，半身黑白照，好像酒吃多了，有些头昏，揉揉眉间说，似曾在哪里见过。潘家妈说，蛮好蛮好，这就是缘份啊。

逸青说，阿哥，见见玉宝好吧。傅泽琰说，荒唐。一家三兄弟，和同个女人相亲，成何体统。潘家妈说，这有啥，竟比我还古板，弟弟们侪讲玉宝好，老大见一面又无妨。傅泽琰说，姆妈，不要火上浇油。逸青说，我同玉宝讲过了。傅泽琰说，讲过啥。逸青说，讲过约定见面的事体。玉宝也答应了。阿哥要是不见，就是不守信用，姆妈日后难做人。

傅泽琰冷笑说，不守信用，林家母女最擅长用的伎俩。毋庸对伊拉客气。潘家妈说，不管哪能，能用钱办到的，就不算事体。最终的结果，逸青双目恢复光明，有了光明的前途，就冲这个，逸年也该少些戾气，多些宽容和理解。

傅泽琰说，我想寻女人，便当来兮，为何一定吊在南知栀身上，实在大可不必。起身便走，逸青在背后说，阿哥，再想想，不要一棍子打死。傅泽琰摆摆手，回到房间里，倒在床上，今朝吃的酒，是三样酒混吃，易醉。伸手欲解衣扣，才察觉玉宝的照片，还攥在掌心里。拉亮电灯，举高照片，越看越头昏，索性丢到一边，捻灭灯光，睡着了，也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秋生娘准备了一瓶五粮液、二条红塔山、三包糖果点心，四瓶桔子罐头，装在手提袋里，和秋生爸爸及秋生，乘坐公交车，来到永嘉新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会会泉英的姑姑，到底何方神圣。

泉英早等在家门口，看到人来，连忙迎前，挽住秋生胳臂，亲热地朝里走。进了门，佣人伺候着换拖鞋，秋生爸爸还提着礼品，佣人要接过，被拒绝了。换好拖鞋，一齐往客厅里走，就见个女人，穿着缎带蕾丝繁复的西洋裙，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动静望过来，描眉画眼，嘴唇血红，瘦的像排骨，不说好看，气场却足。秋生爸爸低声嘟囔，老妖怪。

作者的话：见面没成功，下一章待定。

第二十八章 心计

泉英拉着秋生介绍，这位是姑姑，专程从美国回来，参加我们婚礼。这位是秋生，还有这俩位，是秋生爷娘。

姑姑手里挟烟，姿势未动，只打量。秋生爸爸不吭声，礼品堆上茶几，秋生娘笑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姑姑说，坐，坐。我调件衣裳去。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泉英则拉秋生回房间，有悄悄话要讲。

客厅里仅余秋生爷娘。秋生爸爸说，这种暴发户，有两个臭钱，了不起死了。秋生娘说，注意场合。秋生爸爸说，没素质，连杯茶也不倒。老妖怪，排骨精，我死看不上眼。秋生娘说，牢骚怪话回去再讲。秋生爸爸说，礼品入不了老妖怪法眼，等些离开时，我要带回去，我自家吃。秋生娘说，不要讲了，今朝我们来拜码头，忍忍，退一步，海阔天空。秋生爸爸说，我再退，掉海里溺毙。

秋生娘说，有人来了。保姆托茶盘过来，将两杯茶，摆两人面前，笑说，不好意思，怠慢了。秋生爸爸清咳一声，端架子。秋生娘说，亲家人呢。保姆说，先生太太回乡探亲，过两天回来。

秋生娘还待问，见姑姑走过来，闭上嘴。姑姑坐下说，泉英和秋生的婚礼，到底哪能想。秋生娘说，不是讲不用我们操心，交由泉英姑姑操持。姑姑说，啥，此话从何谈起，是那娶新妇，又不是秋生倒插门。不要因为我有钱，就变法子想吃白食。

秋生爸爸说，听见未。秋生娘收敛笑容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尊重是相互的。姑姑说，我欢喜把话讲在台面上。秋生娘说，那就讲讲清爽。既然泉英姑姑不认帐，不妨依旧照原定计划来。五一结婚。酒席订在四川北路，西湖饭店，70 元一桌，共计八桌，按以在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我们这种家庭，已经老有诚意哩。

姑姑说，婚纱呢。秋生娘笑说，中国人穿啥西洋婚纱，我们有自家的传统。姑姑说，啥传统。秋生娘说，布店扯一匹红绸绫，寻裁缝老师傅，量身订制一套喜服，百货店买来珠子彩线，串起头花，好看又喜庆。

姑姑说，结婚照呢。秋生娘说，不是拍过了么。这种东西也就应个景，一时图个稀奇，结好婚后，百年不看，塞在壁角里爬灰。姑姑冷笑不语。秋生爷娘也不睬。

泉英和秋生从房里出来，感受到客厅的低气压，泉英坐到姑姑旁边，凑近耳畔说，做啥，一副晚娘面孔。姑姑说，我替泉英委屈，嫁进这种人家，公婆凶悍，日后有的苦头吃了。泉英笑说，不要危言耸听。

秋生坐到秋生娘旁边，低声说，哪能啦。秋生爸爸说，老妖怪再做妖，吃我两记耳光。秋生说，这种话有啥讲头。倒底为啥火气大。秋生娘说，这小娘皮自家放的屁，死活不认帐。秋生说，啥意思。秋生娘说，讲好婚礼，由这小娘皮出钱包办，让我们百事不管，现在又不肯了，难听话一大堆。

秋生笑说，泉英姑姑同那开玩笑，还当真了。秋生爷娘怔了怔，秋生娘说，几个意思，我糊涂了。秋生说，婚礼还是一切由泉英姑姑来。秋生爸爸说，老妖怪，真会做妖。秋生娘说，这种事体好开玩笑呀，我真个光火了。

姑姑说，结婚照肯定要重拍，淮海路王开照相馆，拍照手法技艺高超，人拍的霞气好看。秋生爸爸不语，秋生娘说，我随意。姑姑说，婚礼肯定要穿西洋婚纱，我记得上趟，路过老城厢人民路，有几爿租售婚纱的小店，可以去选选。泉英说，好。秋生没意见，秋生爷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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