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社蓬头垢面不拘一格的孟主编联系起来,发现,这两人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比如鼻梁都很高,比如身材很相似,比如都搞文学,尽管这位孟晶看起来更专业。 孟晶在那边没说几句,就一个人提着裙子走过来了。 “我说,你在上边磨蹭什么呢” 唐主任开口问道。 “出版社临时几篇稿费没过去,我帮着后台处理呢。” 这孟大小姐的声音和孟主编的声音一模一样,我早该问一问主任这位孟小姐在哪里高就,工作地点是不是晨星出版社。 唐思云看了眼周边,我还是在座位上坐着,此时却低下了头。 她小声说“你不就是不想跟他们一起下来。” “本来也不想,这不正好出事,遂了我愿吗。” 两人又说了什么,周围涌过来一些孟小姐的客人,唐主任就回到座儿上。 约莫过了一会,大家都快要离席了,孟晶再次往我们这边走来。 “这就你领过来的小徒弟吧。” 我做在一边百无聊赖,听到她这一句立马回过神来。 我正犹豫着要开口,唐主任拍了拍我“孟晶姐。” “孟,孟晶姐好。” 她眯着眼睛弯了弯嘴角,“怎么,换身衣服认不出我来了?” “怎么回事啊你俩?” 一旁的唐主任一头雾水,看看我又看看孟晶,“你俩认识啊?” “这我们出版社小孩啊,哦对了,她确实也是你们学校的。” 此时的孟晶还是穿着那套鱼尾裙,但她此刻大大咧咧地坐着居然毫不违和,我真的很佩服她那种在必要场合飒得一批的那种气质能信手拈来,在熟人面前又无所顾虑。 “小浔你在晨星出版社实习?” “什么实习,这我们家正式小孩。” 一旁的孟晶抢先道。 “额,我确实在晨星出版社实习,因为孟主编不经常出现在出版社,刚有点没认出来。” “哦?那咱们朝夕相处一个月是谁代替我跟你们呆一块的啊?” 我心想难不成你要我说在出版社孟姐是个女屌丝每天除了睡就是盯着屏幕码字再就是偷吃别人外卖和零食,和您今天这幅形象大不相同我才没认出来的嘛! 我笑了笑没吱声。 “那得了,我还想把你俩介绍认识一下呢,这下也不用了。” 唐主任在一旁说道“不过,晶,这孩子很有灵性,在文学方面造诣很深,上了社会你多指导指导她。” “那还用你说嘛,我的人肯定不能二五眼。” “你看,这就是缘分。生命中注定要认识要相处的人,不需要我去介绍,你们自己互相就认识了。再说那胡姐家的儿子,你跟他是真没缘分。” 唐主任在一旁摇头晃脑说着。 我心想这都哪跟哪啊,不过还是笑着给面前这两尊大神倒了杯茶。 “没见面,见了也得吹。” “要我说,你还真打算就这么一个人单到底了啊,咱们当时一个班的可都成家立业了,现在就你孤家寡人,每次同学聚会大家都不敢叫你。” “有什么,我还不稀罕呢。一个人过我自由自在。” “孟晶,八年了,什么坎不也过去了,他在那边也希望你现在过得好好的。” 话一出口,唐主任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了我一眼。 我我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该被听见的东西啊。 “我现在过得就挺好。” 孟晶喝了口茶淡淡说道“茶叶不错,待会打包回去点。” 我:“。。。” 唐主任:“。。。” 第二天我回到出版社再次见到孟晶,她又恢复了往日里一副怎么睡也睡不醒的样子,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过着美国时间,昼伏夜出。 “孟姐”我主动向她点点头。 她递给我一块咖啡糖,“我怎么吃这个有点苦,你尝尝苦不苦?” 我撕开糖衣把糖含在嘴里,是我喜欢的味道,入口有一丝的醇苦,但是不涩。 “还好。”我点点头。 然后她就把手里的一盒刚拆封的咖啡糖放到我怀里。 “你跟老唐关系很好啊。” 我跟在她身后一起感觉她走路好像很快,但不跟着她走感觉不出来。 “唐老师很照顾我。” “那她估计跟我一样。” 我听得一头雾水,走到咖啡机前,她转过身。 “薛宜宁,唐思云跟我一样,觉得你是个人才。她想把你留在学校留在她身边,但你不想读研,你就上我这来了。” “如果有一天,我没法总在这个出版社待着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管好它?” “您这话意思是。” “我想让你试着去做总主编,怎么,想不想感受下年纪轻轻当老板的滋味啊?” 她手里捏着纸杯,歪过头问我。 “我目前还在实习,下一步的事,没法说...” 还想再说什么,却被ʝ她打断了。 “这样,你先慢慢熟悉着,我反正还有两个月左右时间,到时你也差不多毕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说着她朝自己的办公室走进去,关上了门。 我还站在原地,心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知道目前出版社几乎不赚钱,上下两层楼,几万本书,每天有几百份稿件,单凭我们几个人很难既完成审稿任务又去出版书籍。 而孟晶完全用不着每天累死累活一心投入进出版社里,她费不着去雇几个人加上自己拯救病入膏肓的出版社。所以我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她说出版社赚不赚钱无所谓,我只要接续她做下去,偶尔她过来看看,哪里周转不开她就想办法了。 但说实话,我认为,这家出版社应该对她意义非凡,所以她尽心尽力在这里打拼这么多年,这么想,我就更不能随意接手它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离毕业越来越近了,这天,我却接到我奶奶的电话,电话里,她哭着说,小浔,你回去劝劝你爸妈,让他们别离婚。 说实话,听到“离婚”这两个字,我既熟悉有有些震惊。 熟悉是因为我父母曾经离过婚,震惊就是他们居然又离婚了。 十二年前,我八岁的时候,那年爸妈离婚前夕,奶奶就劝我,“小浔,劝劝你爸妈,别让他们离婚。” 十二年后,我弟弟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再度离婚。 我很想早点赶到爷爷奶奶身边去安慰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我想去弟弟身边抱一抱他,他会不会和那时的我一样,每晚在被子里哭的喘不上来气呢。 我坐上最早的那趟高铁,一路上心情总归还算是平静的。 他们吵了一辈子架我早就习惯了,但总会因为自己的一些不负责任的行为,伤及到身边的人。而不论是不是有意的,总归是伤到了,日后也无法弥补。 就像一把空枪佯装上膛,你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枪里有没有子弹已经不重要了。 别人只会觉得,他在你心里,已经死过一次了。 等我赶到家门口,屋里的两人还在大声争吵着,我靠在门口静静呆了两三分钟后整个人麻木着移到了单元楼下,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吹着凉风。 眼睛早就被泪水模糊透了,我从兜里拿出电话,全是骆晋云打来的。 我呆呆地回拨过去,一句话也没有,就在等着对面人开口。 “小浔,你最近复习的怎么样?” “我们学校就要放假了,你们什么时候放呢?” “你们应该比我们要早一些,不过要准备毕业论文,拍毕业照还有考试,可能最近要更忙一些。” 我一句话也没说,就静静地听着。 不知道为什么,远方的晚霞渗着暗红的光,晚风干燥地吹在脸上,明明是盛夏,我却觉得冷透了。 我是如此的贪恋他的声音,他刚说的话溜进我的耳朵里又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我什么也不想,就想好好听一听他讲话。 “小浔?” 我忙调整好自己的声音,像是他能看见我一样抹了把眼睛。 “我在。” “你在忙吗?” 我下意识说道没有,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沉默。 “骆晋云,你说什么了?” “小浔,你是不是累了?” 我愣住了,仔细一听我的声音,鼻音蛮重的,最近又在加班加点熬夜,我自己都没察觉到。 明明就在家门口病发,我却只能大把大把往嘴里倒药,都不敢敲一敲门。 明明头晕目眩的不行,却还是强撑着自己坐电梯下楼。 千里迢迢赶回来,又把自己推入另一个火坑。 “我不累骆晋云,我一点都不累。” 我拼命抑制住自己再度哽咽的声音,怕他听出什么,于是匆匆说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我颤抖着摁了好几下红色挂断按钮,都没成功。 这时电话里却传来骆晋云的声音。 他说,小浔,累了就歇一歇,你还有我。 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摁了上去,终于挂断了。 终于断了。 那晚我站在酒店窗前,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比我的生活更加狗血的。 男朋友的亲姑姑是我父亲的初恋,她因我父亲而自杀,两人留下一个孩子,被骆晋云父母当做亲生女儿养在身边。 记得当时在上海重逢那天晚上,骆晋云和我带着一副耳机漫步在上海十里洋场。 蓝牙耳机里放着抒情歌,我听见他在一旁说了一声我的名字,便把耳机摘下来了。他却还是低着头走着,好像不知道我摘下耳机。 他说,“我与太多人的缘分朝生暮死如露水,唯独与你像生生不息的河流。” 是当初我们一起看七堇年的书里面的一句话。 那天晚上,我躺在酒店的浴缸里,割断了脉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