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中紫红色的水开始变红,滚动的血一般发出阵阵腥臭。 “白生?” 林佳曼惊呼一声,伸手去捞人。翻滚的血水竟是寒冰一般刺骨,触到的白晓兰的身体却又滚烫得厉害。 “安,安老板……” 声音细微柔弱,没有半点白晓兰往日的爽朗痛快。 林佳曼鼻子一酸,躬下身去细听,“嗯,在呢。白生,我在呢。” 白晓兰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瞳色,只是眼白处还带着未消散的血气。倚靠在浴桶边缘,头没有支撑一般垂靠在肩膀上,语气绵软无力,“安老板。” “嗯,哼……”林佳曼想笑,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她到这时候还在想着宽慰调笑她。 “白生~~” “离开……尸驼山。很危险。尸逐夙投靠了……离开……” “白生?白……” 林佳曼还想问什么,浴桶中的人又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哀嚎着,“走,离开……” 林佳曼去拿一旁的手巾,手腕被人狠狠扣住,摁在浴桶边缘。 白晓兰向她扑了过来,再度血红的双眸狠狠瞪着林佳曼,手腕的力道猛的加大,似是要将她的手折下来一般。 “白,白生……是我,我是林佳曼。” “杀了他,我,我要。你,离开……” 白晓兰的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说到最后,一口血涌出喷在地上,溅起黑色的血花。 药力似乎失效了…… 白晓兰又开始痛苦地蜷缩起来,将身体折叠成一小团,浸溺在桶中,呜咽哀嚎。 “白?” 林佳曼又去拿木筒,还剩一些药水。当时白晓兰给她时并没有说过用量,刚才她并不敢多用,只放了一半。 正当林佳曼犹豫要不要将剩下的倒进去时,桶中的白晓兰倏地站起,似乎是用尽全力打掉了她手中的木筒。随即脱力,整个人朝林佳曼砸过来。 州府衙门的偏院种了一棵枯树,枯枝蔓延,无花无叶,不仔细看不出是什么树种。枯树染了天边余晖的橙红色,勾勒出一副晚景凄凉的画面。 林佳曼推门出来时,木门的吱呀声,引得枯树枝头的老鸹哇哇乱叫。 院门外守着的人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她出来,倏地围了上来。 “怎么样?” 萨烨烨疲惫的眼睛强撑着,剔透的肤色暗淡了几分。 林佳曼抬眼看向萨烨烨,安慰地笑了笑,“安稳了一些,睡着了。” “烨烨,你别……” 眼前的少年一溜烟朝着房门冲去,她再要拦已经来不及了。索性里头也已经收拾好了,他想看着便进去看着吧。 “怎么样了?” 身边的另一人又问一句。 林佳曼牵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蹭了蹭,温柔笑道:“勉强能清醒一会儿,等白生……” “我是说你。怎么样?” 祁柏笙将她轻轻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在耳边喃喃问道:“累吗?” 林佳曼瞳孔微缩,眯起眼睛,将整个身体缩进一个宽厚温煦的怀中,娇声嘟囔:“嗯,累。带我回去吧。” “好。”祁柏笙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头发,偷吻一下,“回去。” “我累。” “我抱你。” 她确实累了,很累,很累。 林佳曼和白晓兰认识五年,过命的交情。她们曾一起宿醉骂人,一起躲在破庙质问佛祖,一起走南闯北拉单子抢生意,一起畅想未来…… 她却从未见过白晓兰脆弱的一面。 就好像,她是一个铁铸铜塑的人,不会伤心不会沮丧。 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潇洒地甩开折扇,爽朗一句,“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们都还活着,就什么都会有的。” 林佳曼从没有听过白晓兰的任何过往,她不讲,她不问。 两人默契地活在当下,展眼未来。彼此的过往,都选择了沉默和接纳。 第88章幸运的窃贼 第88章幸运的窃贼 只是有些事情,你不去想并不代表它能不存在。 方才林佳曼给白晓兰穿衣服,她后背脊骨处陈年的伤口被药水蒸腾后浮现了出来。 似乎是被动物撕咬后的伤口,反反复复,层层叠叠。被热水浸泡后在她雪白的后背开出朵朵红梅,血红妖艳。 一团一簇,触目惊心。 叠加着刀口划开的痕迹,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看得林佳曼紧握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那些伤看起来至少十多年之久,林佳曼不知道白晓兰的过去经历了什么。只隐约知道她来自北边,非大熠女子。 其余的,白晓兰不愿意提,她也没有问过。只依稀记得有次醉酒后,白晓兰喃喃哼唱了几句民间的曲调。 是游牧族的小调。 大熠和午炎国的战乱持续百年之久,无数儿郎死在了北境的战场上,双方的仇恨已然达到了难以消解的地步。 这样的调调,动辄会引来杀身之祸。 在那之后,林佳曼再也没有让白晓兰醉过。白晓兰也意会,再没有贪杯。 。 林佳曼往床里头挪了挪,蜷着双腿,将自己卷成一小团。胸腔里反复涌动着血腥的浊气,沸腾一般在喉间翻滚着。 林佳曼轻哼了几声,却半点没有缓解。 床边站着的人轻轻坐在床边,伸手过来搭在她肩上,低哑着嗓音关切问道:“又难受了吗?” 林佳曼没有回答,又哼哼了好几声。她也说不上是哪里难受,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蚂蚁窝一般。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有千百只蚂蚁来回爬动。它们蚕食着她的肉,吮吸着她的血。她想去抓,想去挠,却无从下手。骨头缝都在往外溢着酸胀。 “我去找大夫。” “不用。”林佳曼翻身过来,看着满脸忧虑的人,往里退了退,拍了拍身旁,疲惫道:“你可以躺在这里吗?我想抱个人睡一会儿。” “啊?”祁柏笙刷的红了脸,噌地从床上弹起。别说躺了,坐也不敢再坐。 林佳曼被他这半大小子的行为逗乐,却实在没力气调笑他几句,又拍了拍身旁,“过来吧,我一个人睡不着。” 林佳曼的脑子很乱,许多事情需要从头捋一遍,真的很需要有个人能陪着她,给她一些力量。 “我……”祁柏笙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搓了搓掌心的细汗,支支吾吾低哑着声音,“我……我的衣服,在外头一整天,可能……我……” “无妨,你就躺着就好,我只是想抱着一个人。你要是不愿意,那我……” “不是,我……我去换身衣服。” “肖路。” “嗯。” “过来,躺下。” 僵直的人躺下去,身底似是腾空了一般,梗着上半身不着床。 林佳曼按了他一把,将人按到床上躺好。两手紧紧抱住祁柏笙的胳膊,整个人侧卧着压着他的胳膊,沉沉地呼着气。 被她挽住的人也呼吸粗重,直挺挺的,没有任何动作。就连被她挽住的胳膊也是硬邦邦的,石块一样。 林佳曼将脸埋在祁柏笙肩膀处,闭着眼睛缓缓道:“你放松一些,我一会儿就好。” “咳,嗯。” “等我睡着了,你可以离开。” 身边的人胸膛顶起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又很长时间没有放下来。屏气凝神,从肺腑之间嗯了一声。 每每林佳曼靠近,祁柏笙的声音总是性感好听的,她很喜欢。 林佳曼窝在祁柏笙颈窝处,静静听着他喉间唾液吞咽的声音,闭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肖路?” “嗯?” 性感诱人的声音不再,转而变得沙哑难听。 “你说,这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苦难?都说善有善报,却为何好人总在隐忍,坏人却永远肆意妄为。” “对不起。” “什么?” “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好人总被道德约束,坏人却无所顾忌吧。” 林佳曼长长地嗯了一声,似是半梦半醒的呓语,又似是无奈的认同。她把胳膊紧了紧,小猫一样又蹭了蹭祁柏笙的脖子。 温热的呼吸扫在祁柏笙脖子上,细碎的发丝贴合他的脖颈,动一动便痒得厉害。 祁柏笙不敢动被林佳曼压住的右手,生怕自己鲁莽无礼,惊动那一片绵软和绵软之下沉缓的心跳。 等到窝在自己肩膀处的呼吸逐渐沉稳,祁柏笙这才敢轻轻地将憋在胸口的浊气一点点分几次吐出。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慌乱无章的心跳,唯恐惊扰好不容易睡去的人儿。 祁柏笙的胳膊长,伸出便可以够到被林佳曼推到身后的被子。不足一臂的距离,却还是让他额间渗出了密密的汗。 他又不免担心,自己出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