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那瞬,杨丞相的脸黑了下来。 未出阁的女儿在闺房和男人独处,这要传出去,整个丞相府都会沦为长安城的笑话。 而这正是尤玄曜想要的。 他唇角上翘,不顾杨轻歌苍白的脸色,勾起她一缕发丝缠在手指上:“今日还有事,下次再来找你。” 话毕,他转身就走。 府内的侍卫没一个人敢拦。 杨丞相神色彻底阴沉,也不顾谷肃还在,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在杨轻歌头上。 “说!他为何在你房里,你们都做什么了!” 温热的血流顺着额角往下流,杨轻歌耳畔却只有尤玄曜那句话,心如刀绞。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见她不答,杨丞相更加恼怒,请出家法,拿戒尺一下一下狠狠抽打在杨轻歌背上! 很快,杨轻歌背上印出一道道血痕,鲜血淋漓。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她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地。 再醒来,她是被颠簸痛醒的。 兰念扶着她坐起:“小姐,您终于醒了。” 杨轻歌看着马车厢壁,意识到了什么:“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兰念红了眼:“清明山,老爷说不许您再回丞相府,还说……他没您这个女儿!” 杨轻歌不诧异,却难免感到悲凉。 但下一刻,她猛地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兰念的手:“我的玉佩呢?” “什么玉佩?”兰念有些迷茫。 杨轻歌脸色苍白的命令:“回去,现在回去。” 她在哪里都无所谓,可是尤玄曜留给她的那枚玉佩,不能弄丢。 兰念看出来这东西对杨轻歌很重要,忙叫了马夫调头。 重回长安城的时候夜已经黑了。 与往日的喧嚣不同,此时街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杨轻歌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不安,但却想不出是为什么。 只撩开窗幔,远远盯着丞相府的方向。 眼见快到了,她交代兰念:“等下我偷偷进去拿,你就在这等我……” 话没说完,府内忽然传出一声刀刃相接的铮鸣。 杨轻歌一愣,忍着背上火辣的疼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只见本该紧闭的丞相府大门此刻大敞着,从门框到院子,所见之处全都横满了尸体! 而一片火光中,尤玄曜一身黑衣,从容的将手中长剑从杨丞相的心脏里拔出来—— 这一幕狠狠刺进杨轻歌的眼里。 她不敢相信:“你在……干什么?” 闻声,尤玄曜回过头来。 他溅满血迹的脸上,缓缓勾起个笑:“我把整个杨家都给屠了,你高兴吗?” 第5章 浓郁的血腥味萦绕着鼻腔,呛的人呼吸不畅。 杨轻歌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为什么……” 尤玄曜甩了甩剑上的血珠,不以为意:“听说他打你了,所以我来给你出气。” 杨轻歌后退了一步,无法接受杨家的覆灭就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 她盯着尤玄曜,男人漆黑的眼在火光的照映下像也被血浸染。 那么冷漠,那么残忍,让她害怕。 可从前的他分明有一颗赤诚之心。 她记得曾经有一天,谷肃带人去尤府欺辱他们母子,失手杀了一个家丁。 尤玄曜挡在母亲面前,赤红着眼:“你们草芥人命,不配为人,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那个珍重人命的尤玄曜哪去了? 杨轻歌死死掐着手心:“你这样做,和当初欺辱你的那些人、和谷肃有什么区别?” 尤玄曜目光一瞬凌厉。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杨轻歌被扼住呼吸,说不出一个字,眼角却滑下一滴泪。 冰凉的泪滴砸在虎口,尤玄曜却像是被烫到般,猛然松手。 杨轻歌摔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恍惚间听到一声马啸,再抬头,只看到尤玄曜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这时,一直等在外的兰念也终于发现端倪。 她急匆匆跑来,被眼前血光与火光混杂的景象吓得差点腿软。 “小姐……” 杨轻歌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冷静:“扶我起来。” 兰念忙依言照做,扶着她踩过血泊,来到杨丞相的尸身前。 他躺在院子中间,浑身遍布刀口,死不瞑目的眼里满是惊惧。 杨轻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杨丞相不爱她母亲,也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只把她当做一枚联姻的棋子。可到底他将自己养大成人,说爱不多,可也不到希望他死。 更何况还是死在……尤玄曜的手里! 想到刚才尤玄曜站在血海里的那幕,杨轻歌连呼吸都如同吞刀子般艰难。 她闭了闭眼,缓缓跪下合上杨丞相的眼…… 一夜之间,丞相府覆灭的消息传遍了整座长安城。 第二日,丞相府内外挂起白绸。 杨轻歌一身素白孝服,跪在院子里为死去的人念经祈福。 许多百姓在门外张望,神色唏嘘。 除了谷肃。 他大张旗鼓地带人走进丞相府,一副嚣张气焰,紧接着就一把扯起杨轻歌,将人往外带。 杨轻歌吃痛的甩开他:“你干什么?” 谷肃讥笑一声:“丞相都死了,还拿自己当千金小姐?尤玄曜我动不了还动不了你吗?” 说完,他一挥手:“带回去!” 下一秒,谷家家丁直接上前按住杨轻歌。 “放开!别碰我!” 杨轻歌挣扎着,但她的力气怎么抵得过两个家丁? 就连想护着她的兰念,也被重重踹倒在一边。 杨轻歌就这样被拽出了丞相府。 外面围观的百姓谁也不敢上前。 在这群或悲悯或看热闹的眼神里,她忽然看见一双熟悉的漆黑的眼——尤玄曜! 他站在人群中,就那样冷淡的看着自己被谷肃带走。 杨轻歌心狠狠一沉,忽然什么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这……就是尤玄曜想看见的吗? 杨轻歌不知道答案,直到被推进尚书府的后院,她摔坐在雪地里。 接着,一桶刺骨的冰水从头浇下! 谷肃坐在廊下,喝了一口热茶,淡淡道:“继续。” 话落,又一桶冰水再次泼来。 杨轻歌被浇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背上的伤和衣衫黏连在一起,每动一下,都是撕裂的疼! 可自始至终,她都一声不吭。 听不到惨叫,谷肃不满意极了。 他抽出把匕首走到她身前,手起刀落,匕首狠狠扎进她的手背:“叫出来!” 十指连心的痛险些让杨轻歌晕厥过去。 可她还是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溢出一声。 “我让你叫!” 谷肃狠厉的将匕首拔出来,再度扎下! 杨轻歌疼的瞳孔骤扩,却仍没发出半点声响。 鲜血滴落在白雪之中,格外刺眼。 看着溅在鞋面上的血迹,谷肃啧了声,失了兴趣:“没意思,拉出去赏给城东的乞丐吧。” 家丁得令,立刻将还陷在痛楚里的杨轻歌拖走。 从尚书府拖到乞丐庙,她的四肢百骸早没了知觉。 眼见那几个乞丐眼露精光朝自己走来,杨轻歌根本没力气躲。 她可以死,但绝不能带着满身脏污死去! 杨轻歌望着阴霾的天,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猛地拽下头上的簪子,闭眼朝自己脖颈刺去—— “啪!” 突然她手腕一痛,簪子落在地上,同时身边传来乞丐的嚎叫声。 杨轻歌茫然睁眼,就见尤玄曜一席墨狐大氅,尊贵华荣的缓缓走近。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里满是鄙夷。 “真脏。” 第6章 这两个字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轻歌眼里的光闪了闪,尽数幻灭。 她靠在冰天雪地里,仰望着尤玄曜。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也是这样的寒冬,也是在乞丐堆里,她发现了被谷肃等人折辱后奄奄一息的尤玄曜,将他带去医馆诊治,还给了他一件保暖的大氅。 如今境遇颠倒,她是家破人亡的落魄千金,他是赫赫之功的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