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晟单手捧住她的侧脸,看着她目不转睛。 “想去厕所。” 拙劣,但高低是个借口。 李良晟似没听见,他视线不断下移,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巴。 陈瑾宁烧了一天一夜,好在护士照顾妥帖,嘴唇并没有因为缺水而干裂。 又因着刚才喝了水,这会儿满是水润的莹光。 视线停留过久,陈瑾宁警觉地识破了李良晟的意图。 她轻转侧脸准备远离,却在远离的刹那被李良晟捏着下巴咬了上来。 说是咬并不准确,因为陈瑾宁并没有感觉到疼。 先是唇珠被含住,留下些许温热和柠檬香。 而后温度逐渐升高,是嘴唇又被吃进去更多。 当停摆的大脑逐渐恢复意识,牙齿又被撬开,舌头也被强行拖走。 推拒。 被制止。 后退。 被捞回。 挣扎。 被抱个满怀。 直到手背传来刺痛,陈瑾宁呻吟出声,李良晟才恢复清明。 是输液的针头错位,导致血液倒流到了输液管里。 “医生——” 李良晟急了。 看着鱼贯而入的医生护士,陈瑾宁脸红又尴尬。 李良晟只顾着看护士调整针头,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变化。 嘶—— 针头被重新插入,带来些许刺痛。 但李良晟当场就黑了脸。 “怎么做事的!” 吓得小护士一哆嗦,呼吸都放轻了。 陈瑾宁赶紧开口:“不疼!不疼!心理作用。” “换个人!”李良晟压根儿不听。 看医生的态度,这家医院应该是孟家的产业。 李良晟一句换人,可不是简简单单换个打针的护士。 被换掉的小护士,很可能工作都没了。 果不其然,被换掉的小护士瞬间红了眼。 “别这样,李良晟。” 陈瑾宁不忍心,她伸出手扯扯李良晟的袖子。 李良晟微微一怔,顺势抓住陈瑾宁的小手攥住,冷冷地撇了那护士一眼。 “下不为例!” 说罢他又转头看了陈瑾宁一眼。 “满意了?” 陈瑾宁无所谓满意不满意,可众人或明或暗地打量。 却让她读出了一种陌生的意味:媚主。 更严重些——红颜祸水! 呼吸一顿,她强硬地将手抽了回来。 李良晟皱眉看她,很是不满。 但碍于人多嘴杂,到底没说什么。 直到满屋的医生护士一个不剩,他才对着陈瑾宁吐了一句。 “没出息!” 陈瑾宁不为所动。 没出息总好过没骨气! 但不得不说,今天的李良晟多少有点人样。 这不免又助长了陈瑾宁的小心思。 她犹犹豫豫地转过身,试图以一种不激怒的态度再和李良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李良晟见她这般,也合上了书。 “想说什么?” “就是……孟总……” “李良晟!”李良晟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陈瑾宁赶紧改口:“李良晟,其实这是咱们第三次见面。” “所以呢?”李良晟盯着她的眼睛不放。 “婚姻是需要感情基础的,我们这样属于畸形的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可陈瑾宁的一腔赤诚终究是喂了狗。 李良晟油盐不进:“我会包容你。” “这不是包容不包容的问题。”陈瑾宁只觉得鸡同鸭讲。 “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关于爱情和婚姻,我们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和态度……” “你读过《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的吧!”李良晟打断她。 恩格斯的著作,陈瑾宁当然读过。 “那你应该知道,婚姻的本质是确保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奴隶。” 傲慢! 这是绝对的傲慢! 是父权的累积,是男性藏在骨子里的认知。 而李良晟就站在父权社会的顶端。 甚至不屑对陈瑾宁掩饰他的态度: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奴隶。 陈瑾宁没资格和他谈爱情、婚姻甚至幸福。 窒息和绝望再次袭来。 陈瑾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她怎么会因为他小小的柔软,便认为他是个可以沟通的人呢? 陈瑾宁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 李良晟很轻易从她脸上读出了所有的情绪,望着她的呆滞有些于心不忍。 “我会给你孟太太该有的一切。” 唯独不包括尊重和自由,对吗? 陈瑾宁陡然身心俱疲,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再也不想看李良晟一眼。 可看到这样的她,李良晟突然想起了穆穆。 彼时,她才十八岁。 情窦初开的年纪,粘他粘得紧。 他也不过二十出头,正跟着父亲学习如何管理公司、如何做决策。 若是一天没有去看她,她也会这般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和自己闹脾气。 回忆了的甜蜜软化李良晟的心。 他伸出手抚摸着陈瑾宁外露的头顶。 “我说错话了,作为补偿,答应你一个条件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改变,让陈瑾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说呢? 像变了一个人。 她小心翼翼拉开被子,觑了一眼李良晟。 是意料之外的情意绵绵。 陈瑾宁反应过来,她的行为让李良晟发生了情感转移。 这并不值得欣喜,因为这刚好佐证那一句“奴隶”。 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何谈意志自由呢? 她的举动必须合乎李良晟的意志,才会得到奖励。 陈瑾宁应该愤怒,可愤怒前她改了主意。 她拉下被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可以不干涉我的生活和工作吗?” 李良晟被这一眼瞧得有些愣怔。 他突然察觉出了陈瑾宁与穆穆的不一样来。 出身和生长环境,使穆穆提要求时,即使撒着娇也大大方方的。 陈瑾宁的央求却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些许惊恐。 仿佛浪流的猫儿碰到好心人,明明渴求碗里的食物,却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 她远远地看着,眼睛里全是不确定的试探。 李良晟当然更爱前者,那是他长年累月娇养出来的心头肉。 可也不妨,他怜悯眼前这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 甚至在这一刻,他愿意付出自己百分之百的爱。 是以,看着陈瑾宁那湿漉漉的眼睛,李良晟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 有付出就要有回报,李良晟付出了自己的怜悯。 陈瑾宁自然要付出她的柔软与甜美。 唇齿再次交缠,李良晟忍不住喟叹。 陈瑾宁则又一次在敌方的强攻下丢盔弃甲。 夜色将晚,李良晟终于走了。 陈瑾宁望着李良晟离去的背影,逐渐陷入了空前的迷茫。 李良晟今天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表明他的霸道和专横。 结婚势在必行。 如此婚姻,她看不到尽头。 更何况,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与李良晟相处。 乍看来,他吃软不吃硬。 可这都建立在,她像穆穆的基础上。 这代表着,如果陈瑾宁想要在这段婚姻中过得好一点。 她就必须丢掉自己,然后学着另一个人活下去。 可陈瑾宁一身反骨,怎么可能受这样的侮辱呢? 第3章大棒甜枣 夏末多阳,亮堂堂地铺了一地,显得病房更加苍白了。 谢蓉一下又一下地翻搅着碗里的白粥。 “你怎么想的?” 陈瑾宁含着一口粥闷闷道:“协议我已经签了。” 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吧...... 谢蓉懊悔又自责地叹了一口气。 “那天就不该让你来!怎么就碰上了呢......” 眼看着谢蓉面上愁容尽显,陈瑾宁赶紧开口。 “这和妈妈有什么关系!” 尽管知道这个理儿,谢蓉却仍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 如果那天她做事小心些不弄伤脚,女儿就不会来孟家接她,也就不会被李良晟瞧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安排,那天李良晟本该去医院做检查的。 谁知道他竟没去...... 韩绮伸手顺了顺陈瑾宁耳边的碎发。 “瞳瞳,我和你大妈妈商量了一下,我们打算送你出国,找你哥去。” 出国? 出国确实是个躲避的好办法,陈瑾宁忍不住心动。 可李良晟真的会因此放手吗? 他手里的那份文件,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一旦爆炸,她们一家子都得粉身碎骨。 所以...... “小妈,我不能走,也不会走。” “傻闺女,别被李良晟那小子吓住了。” 韩绮哪里看不出陈瑾宁担心什么。 “二十多年过去了,什么案子的追诉期没过?” “凭这个就想套牢你,小妈才不答应。” 这才是谎言,陈瑾宁看得明白。 法律没有绝对的追诉期,也没有绝对的公平。 只要不是绝对的事情,那就有人为的空间。 一切的结果不过是各个方面的博弈和平衡。 李良晟能将二十多年前的隐秘翻出来,就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更何况,孟家不止养活了一家媒体。 若是他们把事情曝出来,再添油加醋地引导一番,舆论压力就足以毁掉这些年她们两人的努力。 陈瑾宁当然相信世界上一定有公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