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为何,苏雯知的手却抖了下,剑失手落地。 他看着掉落在地的重剑,又看向满脸毫无血色的顾谨言,心口莫名刺痛难忍,似乎有什么压抑下来的强烈情绪要冲破桎梏。 苏雯知蹙眉,待那莫名的痛意消退,他冷厉开口:“顾谨言,你生是朕的人,就算要死也该死在朕的后宫里!这辈子你别想踏出宫门一步!” “来人!废后纪氏伤化败俗,秽乱后宫!即日起打入冷宫!” 语毕。 顾谨言当即被人从床上架起,拖向冷宫。 眼泪迎着寒冽朔风落下。 到最后。 她连凤仪宫也没能待住。 冷宫凄凉,就连窗户都是落败的。 顾谨言身边再无一人照料。 蛊毒已经让她的眼前从原来的白茫茫一片,到如今已蒙上层黑纱。 下一次月圆之夜,恐将是她的死期了。 每日一膳,直到深夜才送来。 “吃吧!” 浅妃宫里的老嬷送来饭菜,却彷如喂狗一般,将饭菜盘直直扔在地上转身便走。 顾谨言听见盘子落地碎裂,那饭菜在这腊月寒冬竟隐隐散发出馊味来。 四肢百骸被寒风冻住,身形消瘦到连血都几乎吐不出来了。1 可顾谨言却没动分毫。 纪家人的骨气让她情愿饿死,也绝不低头去啃狗食! 那馊了的饭菜很快被骤降的大雪冻成冰块。 窗户呼啸往里刮着风。 顾谨言裹紧了身上唯一一床单薄的被褥,死死咬牙。 夜半之时。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即她手里被塞了个用手帕包着的馒头。 “娘娘,您快吃。” 从顾谨言被打入冷宫,便有一小宫女夜夜过来偷偷送她馒头。 一开始顾谨言本无心求生,也是这宫女哽声劝她:“娘娘,好歹吃点,您先活下来,日后总有转机。” 这话让顾谨言倏然醒了神。 对,她不能死。 隐月和左丞相还没倒台,纪家还需要自己来撑住。 她怎么能死?! 干馒头噎住嗓子眼,脚下无力,她便一路摸索爬到了院子,就地抓起雪送入口中化成水将那口馒头咽下。 顾谨言就这么靠着一口馒头一口雪,生生活了下来。 苏雯知来到冷宫时,看见的便是她趴在雪地里如乞丐般进食的场景。 听见脚步声。 顾谨言动作一顿,偏头呵斥:“谁?” 她戒备陌生的反应叫苏雯知心口莫名堵闷。 “有过奸夫后,现在连朕的脚步都认不出来了吗?”他冷声讥讽。 顾谨言嗓子眼那口馒头一下卡住,生疼难忍。 半晌,她咽下那馒头,扯了抹笑:“现在的陛下,除了浅妃和左丞相,又还有谁能认得出?” 苏雯知看着顾谨言这副狼狈至极的鬼样子,心里不觉怒火冲天。 她怎敢?! 她已经落到如此地步了,哪来的底气还敢跟他对着干?! 盛怒之下,他眸色骤然冷沉。 大踏步过去,一把将她拖入屋内,狠狠摔在床榻之上! “别不识好歹!顾谨言,朕对你容忍度够高了!通奸这等大罪,朕都忍了你,你凭什么敢这么对朕?” 顾谨言声音凄厉:“凭我恨你,凭你杀了我最爱的人!” 她的话骤然激怒了苏雯知。 他欺身而上,将她压住:“好啊,那个奸夫是你最爱的人,朕算什么?!” 下一刻,他大手撕开她的衣服。 顾谨言只觉身前一凉,瞳仁猛地一缩,奋力推他。 她的抗拒,换来的是苏雯知更为粗暴的对待。 结束后。 屋里呼呼刮着冷风,顾谨言如同破布娃娃般瘫在床上,无神的双目流出血泪。 可苏雯知未多看一眼,只扔下冷冷一句:“记清楚你是谁的人!” 苏雯知离开了。 寒风刺骨,顾谨言却没有丝毫反应。 若不是胸腔微有起伏,她看起来俨然是具死尸。 第二日,送食的小宫女过来时,看见这一幕吓得半死。 “娘娘!你怎么样了?” 宫女将她衣物穿上,替她盖上被褥,心疼地直掉泪。 “陛下怎能如此,要封浅妃为后还要如此折磨您!” 第9章 听见这话。 顾谨言猛地呛了口血,声音沙哑至极。 “你说什么?他要封浅妃为后?前朝无人劝诫吗?” 宫女哭着哽咽回她:“陛下已废除右丞相,如今朝堂之上左丞相独大。” “听说封后之事本有太师上奏反对,可陛下不仅未听,还将太师罚俸停职,便无人敢劝了。” 为了立浅妃为后,苏雯知如今竟连身为三朝老臣的太师都敢罚了! 寒意自脚底升起。 ‘君王无情’四字被苏雯知诠释得如此深刻。 顾谨言没再多言,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却听那宫女又道:“南蛮大军近日又举兵攻来,陛下甚至令纪小将军明日率兵出征平乱。” 顾谨言心骤然一沉,骇然哑声道:“我纪家哪儿还剩什么纪将军?” 一抹不好的预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便听小宫女抽泣回道:“是您兄长之子,年仅十六的纪霖将军。” 屋外轰轰雷声骤起。 掣电降下,照在顾谨言几乎失神的眼睛上。 阿霖连提剑都难,让他上战场,根本就是让他去送死! 苏雯知竟要对她纪家如此赶尽杀绝! 顾谨言的心好似在一瞬间被碾成齑粉。 她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将腰间刻着‘纪’字的玉牌取下,递给宫女——1 “你拿这玉牌去找禁军指挥使程将军。” “是!” 程将军是纪家军出身,在这宫中,不到万不得已,她本不愿以纪家玉牌去麻烦他的。 半个时辰后,程将军便赶了过来。 听见脚步声音,顾谨言循声面向对方,当即双膝一屈,朝他跪了下来。 “娘娘不可,这是何意?” 程将军被她这架势吓住,当即惊慌要扶她。 顾谨言却重重伏地磕下头。 “程将军!纪氏云汐想求将军,带我出宫!” 此话一出,程将军心下骇然。 可见到顾谨言如今这副凄惨模样,他不禁握紧了佩刀,一抹苍凉袭上他心头,喉间竟梗了梗。 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他程峰也曾受纪家大恩,纵然舍了性命,又岂能不报! 第二日。 天色将明之迹,纪家五万精兵浩荡出征南疆。 高墙之上,苏雯知目视墙下纪家军出行。 墙楼处,匆忙赶来的太师被两位士兵拦住。 “求陛下收回成命!” 太师跪地哀声请求,原本硬朗的身体在这短短几月已形销骨立,本来只有霜染的头发更是在这几日内花白大半。 处于上位姿态的苏雯知却无半点动容。 太师哀戚万分,喊得声嘶力竭——“陛下!陛下!求陛下清醒一些罢!” “南蛮以二十万大军来犯,五万纪家军何能抵?老臣恳请陛下增军十万!” “太师不必多言,朕心底有数。” 苏雯知漠然收回目光,拂袖转身下城墙,没再向远处多看一眼。 墙下,乌泱泱纪家大军一片死寂。 此去南疆,众人皆知是去送死,难免士气低落。 纪霖骑在马上,双手死死拽紧缰绳,才能稳住身形不从马背掉落。 重重铠甲压在他瘦弱的身躯上,几乎无法呼吸。 但为了母亲,为了姑姑,为了纪家,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纪家世代皆死在战场之上,他亦往之! 到了城外长亭。 纪霖却远远看见了立着的两抹人影,他眸色骤然一颤。 如今满朝皆风声鹤唳,还有谁敢过来送行? 大军停下。 一抹红缨缓缓走近,纪霖定睛看去。 只见那人戎装飒爽,手持红缨枪,英姿焕发。 不正是顾谨言! 第10章 “姑姑!” 纪霖骇然下马,直奔她身前而去。 身后众将士见是顾谨言,更是心情激奋! “拜见纪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