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怀上孩子的人是他,逼她打掉孩子的人也是他。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孩子如果能选择,知道有你这样的母亲,只怕恨不得自己没生过。 好像就是说了这句话之后,池温竹才签了字。 当时,她在想什么?她躺在手术台上,疼不疼?怕不怕?冷不冷? 顾尘坐进车里,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 来时他不觉得冷,如今他浑身像从冰水里捞起来,没有一寸肌肤觉得暖。 一个讥讽不屑的声音从心里升起:顾尘,你刚愎自用薄情不惜,你活该失去她。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顾尘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程父的电话。 顾尘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手脚尽皆发麻。 程父像是有急事,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 顾尘终于拿到了手机,他接起,说:“什么事?” “你在哪里,尽快回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纰漏。” 顾尘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说:“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发动车子,驶离了小区。 顾尘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目送着他离开。 四个小时后,顾尘踏进程氏,脸上的表情如常。 他走进办公室,助理连忙将资料给他:“程总,这个项目的投资者跟分公司的人沟通有误,这件事一开始是夏特助负责的,如今我们找不到人……” 顾尘顿住脚步,助理被他突然冷下来的气势震的不敢说话。 “将投资者的资料给我,我亲自负责这件事。” 助理应声而去。 顾尘翻了翻手上的资料,一眼就看出这个项目就是陈德利之前负责的那个。 他想起当时和池温竹的冲突,不由眉心皱了皱。 顾尘走进会议室,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在这里坐着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语气淡淡:“说说吧,出了什么问题。” 副经理,哦,现在是分公司的总经理站起来。 他语气恭敬:“程总,投资方非说跟夏特助交接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个价格,我们为了公司利益着想,自然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仔细听,他言语透着不以为意以及埋怨。 顾尘翻开资料:“所以你是觉得,投资者既然投了钱,就应该被我们牵制?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合同条例,知不知道违反条例要承担怎样的损失?” 总经理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他就是再傻,也知道顾尘此刻对他的极度不满。 不是他犯蠢,但陈德利在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知道程氏在背书,都是能过且过,谁知道这次的这个老板这么难搞? 顾尘一锤定音:“所有条件都跟夏特助说的一样,要是再搞砸了,你这个管理层也可以不用做了。” 他看着这群人离开,给助理发信息:请林总去接待室。 好在,当初投资的人是林朝,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助理回复的信息让顾尘彻底愣住:“程总,投资方是宏德的刘老板啊。” 第24章 顾尘坐在接待室,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刘老板更加不满了。 虽然程氏家大业大,但他的生意也不是非要巴结着程氏。 本来谈好的事情出现变故就够让人心烦的了,结果从上到下都是这么个态度。 这合作不谈也罢! 刘老板这么想着,脸上的情绪就带起来了一点。 顾尘敏锐的察觉到,这才收回心思,他说:“刘总,这次是我没有管束好手下人,关于合作的事情,我可以再让出一分利。” 顾尘心里明白,生意场上,来来往往的,都跟利益挂钩。 他不会错了还拿乔。 刘老板准备离开的心思又歇了歇,他喝了口水才说道:“程总,这次的合作夏特助找了我几次,我才答应的,后续派来对接的人实在是……” 说着,他皱了皱眉:“要不,贵公司还是让夏特助跟我对接吧,她能力出众,我能省好多事。” 顾尘神色不变:“夏特助离职了一段时间,这个事情我会安排妥当,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老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能跟程氏合作自然是好,更何况顾尘还让了利。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带了一句:“程总,洛城的生意场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身边有夏特助这么个妙人。” 送走刘老板,顾尘坐在办公室,对助理吩咐:“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把我的行程空出三天,我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不信池温竹的死亡,自然要找,哪怕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她。 等助理出去后,顾尘拨通唐北禅的电话:“寻人启事不要停,酬劳往上加。” “好,我知道了。”唐北禅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林蓓问道:“顾尘找你什么事?” 唐北禅将桌上的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让我不要撤下寻人启事。” 林蓓筷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他就是把整个程氏拱手让人,也不会再有池温竹的消息了。” 唐北禅调查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林蓓。 那种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交替的感受,谁都不好受。 林蓓拿勺子搅动着汤,却没了吃下去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你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准确吗?说不定然然就是失踪……” 唐北禅听着她的话,却不生气。 唐家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但反驳他的是林蓓,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啊,总是对既定却不满意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很正常。 另一边,池温竹看着赵向南,呆呆的问:“这样就可以了吗?做甜品?” 赵向南笑得温和:“当然不是,你需要将东西发到网上,接受别人的评价,是好是坏,你都要学着接受。” 池温竹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抗拒。 赵向南耐心的哄道:“湾湾,你也不想拖着这个病过一辈子吧,徐婆婆年纪大了,万一你在家发病,你让她怎么办?” 池温竹眼里闪过挣扎,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想那么多,你先试试,好吗?” 池温竹听不见他的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去接顾尘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包厢里。 房间里音乐流淌,她站在门口,那些人不屑的视线伴随着哄笑,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池温竹猛地捂住耳朵,可那些议论,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她耳中,根本挡不住。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 无人愿意救她。 第25章 池温竹最后是被徐婆婆接走的。 赵向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 池温竹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主观性却很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强迫都没有用。 这样的人,按理说内心应该十分坚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徐婆婆带着池温竹走在小路上,晚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一些奇怪的响声。 池温竹目光落在自己和徐婆婆交握的手上,突然就觉得愧疚:“婆婆,对不起。” 徐婆婆扭头看她:“怎么啦湾湾?” “这么晚了,您不该来接我的。” 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走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徐婆婆爽朗的笑起来:“傻丫头,我身体好着呢,我看人家小孩生病了都有人接,难道能让你没有?别想那么多,我在家里炖了肉,你回家一定要尝尝,邻居都说闻着可香了。” 池温竹心里软成了水,她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好,谢谢婆婆。” 徐婆婆枯瘦的手拉着她稳稳当当的走着,朝着两个人的小家回去。 冬日的月光比其他季节亮一些,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与此同时,顾尘推开了池温竹公寓的门。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些他误解的事情,真相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因为母亲的死,因为父亲的多情,他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在了池温竹身上。 可细细回想,池温竹又何其无辜。 她从来都清清白白,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只为一个情字。 顾尘以为自己对池温竹不过是愧疚,不过是习惯。 可现在才明白,初见那日微风吹过,浮动的不止是树,还有他的心。 只是现在,往事如风,消散于天地。 顾尘心里浮现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来,如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见到池温竹的机会呢? 他该怎么办? 顾尘默默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寓。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每次都目的明确,也从不过夜。 那些夜晚,当池温竹躺在空荡荡的这里,会不会觉得喜欢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如今,他只要想起从前的桩桩件件,都觉得悔意从心底升腾,翻滚着让他几乎无法安然入睡。 顾尘突然想起一件很早以前被他忽略的事情来。 他起身,直直的走向池温竹存放东西的柜子。 里面的东西简单,但池温竹也什么都没有带走,顾尘心里闷闷的疼。 他突然看到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他翻过扣得紧紧的锁,是个四个数字的密码锁。 顾尘毫不犹豫的输入了池温竹常用的密码,错误。 连输几次都是错误,顾尘有些心烦,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输入了一个数字:0316 哒的一声,锁开了。 这一刻,顾尘的心情复杂至极。 三月十六,是他的生日。 他突然有些不敢打开那个抽屉了。 可好奇心却驱使着他,伸手拉开。 艾司西酞普兰,盐酸氟西汀片。 抽屉里,齐齐整整摆了一排。 最下面,还压了两张纸报告单。 汉密尔顿抑郁量表、抑郁自测量表。 明明站在屋内,顾尘却感觉仿佛置身冰天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