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顿了下,冷厉的眉目松了几分,抬手接了伞:“替我谢过你们大小姐。” 锦儿应下后,男人很快离去,锦儿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暗自嘀咕,其实谢公子要是当年那个小胖子的话,倒也是配得上自家小姐的,她可没忘了当初小胖子对小姐有多好。 有了小胖子的滤镜,如今锦儿再看顾铉,只觉得高大威猛,威风凛凛,那背影都活似天神下凡般英伟。 就是不知道皇上会给他封个什么官做,要是太低了,她配自家小姐可不够。 雨丝密密落在油纸伞上。 顾铉出了沈府,府外两个灰色衣衫的青年正候着,两人亦没有撑伞,牵着三匹骏马静静等候。 见顾铉出来,其中一人才上前:“主子,属下已将扬武带来。” 顾铉的视线看向折影手中牵着通体乌黑的骏马,这匹马比旁边两匹更要高大俊伟,通身皮毛乌黑,被雨水浸润后,乌油油的,看见顾铉的身影,原本犹如一根定海神针般矗在原地的骏马立刻有些躁动起来,扯着缰绳想往他身边而去。 见扬武这副反应,折影几乎是立刻松了手,因为他知道,谢府名驹扬武性烈,只认当年的大人和他家主子。 自从谢家出事,扬武本也先落入早就觊觎这匹名驹的人手中,只是久驯不下,最后一怒之下将扬武卖入斗马场,折影才得以机会偷偷将其买了下来。 缰绳脱手,扬武直直跑到了顾铉身侧,发出一声愉悦的嘶鸣。 顾铉抚了下马儿的脑袋,垂下的眸子似在思量什么,片刻后,才起伞来,翻身上马,带着折影折镜踏雨而去。 沈府门口的侍卫看见他离去的背影威风凛凛,不由诧异,议论纷纷。 “顾铉怎么离了咱们沈府了?难道谢家的案子也翻案了?” “这怎么可能,当初谢家未失势的时候,咱们可也都知道,他就是个大奸臣!” 几人的声音随着雨势越讨论越激烈,顾铉到城郊时,雨几乎已经连绵成线。 几个无名的坟冢被雨水冲刷,越显伶仃寂寥,顾铉缓缓走上前,喃喃低语了句:“爹,娘,大哥,二哥,顾铉来接你们回家。” 折影折镜明明陪在自家主子身侧,却感觉片刻之间,主子已同几处坟冢一般孤独。 顾铉顿了顿,抬了下手,折影赶忙将他从沈府取来的包裹递上,男人从中取出一瓶印着个龙凤凤舞的谢字的酒瓶,将其中烈酒缓缓倒在坟前,而后缓缓屈膝。 “爹、娘,孩儿已经亲手除去景帝,他临死之前,已为我谢家上百口枉死之人跪下忏悔。” 折影闻言,不由想起昨夜。 景帝当然不是自己甘愿下跪,可主子却生生折了他一双腿,他不得不像一条濒死的鱼般跪趴在地上,终于开始向主子求饶,丑态毕露 。 而他已经决定重用的儿子却冷冷站在一旁,欣赏他忏悔的模样。 既负妻,又负子,更负臣。 景帝早该想到会有今日。 最终,他在主子的手里断了气。 主子大仇得报,走入漫漫无尽的黑夜中,身上亦是如长夜般无尽的孤寂。 他几乎生出一种错觉,这天地之间,谢家,只余主子一人,主子说不定会做什么错事,随老爷夫人和大少爷二少爷而去。 可直到看到主子从沈府取回谢家当年几个主子一起酿的酒出来后,他便不再有这般顾虑。 如今,主子还会有未来的夫人陪着。 见顾铉长跪不起,折影将他从沈府带出来的伞取下,走至他身后:“主子,今天属下便安排人手为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迁坟,谢府如今还待主子整顿……” 顾铉似乎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浓浓的悲感之中,久未答话,折影声音顿了顿,最后将伞撑开,为他遮出一片风雨。 湿漉漉的雨珠从男人的眼睫和脸上滚落,他缓缓抬起了眸,看清折影手中的伞,瞳孔里才有什么渐渐回了神。 片刻之后,他方才起身。 “回城。” 男人的语气里似乎也多了几分温度。 燕京城中,三日间,朝堂风云犹如雷雨一般,变化飞快。 新帝在先帝驾崩当日便治了丧,次日登基,将剩下的邱氏党羽直接拔出,第二日提出重审谢家冤案,第三日便让顾铉入朝为官,任职朝廷正二品刑部尚书一职。 朝廷中虽有非议,但声势极小,毕竟真有势力能非议的,早在前两日就被新帝不容置疑地除去了,而支持顾铉的也大有人在。 事已至此,这些朝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谢家三郎与废太子恐怕是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已久,不过到了今日才显山漏水罢了。 不过消息一出,民间骂谢家和顾铉的声浪远比朝堂上来得凶猛,更甚者暗地里开始骂新帝昏庸,先帝好不容易除去谢家这一家子奸臣,新帝竟然又开始重用谢家人,实在是糊涂。 但民间的声音再怎么大,也很难影响到朝堂上,一时间,谢家的府邸重新敞开,有人欢喜有人愁,多的是人想要巴结新贵,也多的是人害怕顾铉ᴊsɢ的报复。 其中有人安慰道:“你怕什么,顾铉就算要报复,也暂时轮不到咱们,现在该害怕的是沈府才对,顾铉可是被送到沈府大小姐身边当了那么久的奴隶!” 第142章 观刑 沈尚书平日里虽然没积什么愁怨,可沈棠歌就不同了。 她样貌生得极好,算是同龄姑娘中的佼佼者,这个年纪的姑娘,难免爱攀比容貌,她们大多数到沈棠歌面前都差了些,心中焉能没有不满? 所以沈棠歌名声不好,也不少她们从前的大肆宣传。 见沈棠歌从前被一个庶妹压得抬不起头,如今更是嫁不出去,一些姑娘心里就得到了些许安慰,不免从她身上找到了些优越感来。 可最近一段时日,沈棠歌的名声却在民间渐渐转好,也将沈芊给镇住了,还凭着十几个铺子日进斗金,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好,她们立刻就又有些不痛快。 如今见她可能倒霉,不少姑娘立刻幸灾乐祸了起来。 她们私下里还打了赌,这谢大人第一个要报复的,必然就是沈棠歌! 不知外面这些人对自己还下了什么赌注,见终于到了人贩子行刑的这日,沈棠歌一早就换好了衣装,在府里等着萧飞雁。 终于,萧飞雁带着芳馨到了沈府,刚到紫藤苑,见沈棠歌坐得乖乖巧巧的,一张漂亮的脸蛋嫩得像花苞似的,她就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月儿!我可想死你了!” 说来也怪,月儿明明只有十五岁,比她还小一岁,可她时常觉得月儿比她成熟稳妥多了,比她还像姐姐。 不过她不说话的时候,光看容貌哦看着倒是显出几分这个年纪的青涩娇俏来。 沈棠歌问了几句她这几日在外祖家如何,见萧飞雁说了许多趣事,不由露出笑容,与她一同往外而去。 真好。 上辈子这个时候,萧飞雁应该已经被那些恶人运往遥远的异地去了吧,那时候,她一定很无助…… 而如今,她却能和亲人团团圆圆地玩耍。 到了马车上,萧飞雁撒娇道:“好月儿,我听说你的首饰铺子里的新货都被城里的姑娘们抢疯了,咱们去逛铺子呗,砍头有什么好看的。” 她来也是为了找月儿玩的,至于那些恶人被砍头,她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而且那画面血淋淋的,她看了也不舒服。 沈棠歌却坚持摇了摇头:“飞雁,你我都是亲身经历过这些恶人作恶的,我们一定要亲眼看着他们死,才算出一口气。” 见她执意,萧飞雁也只好答应。 反正看完砍头再去逛也不迟。 终于到了刑场,围观的百姓早已聚集了不少人,沈棠歌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不至于被人冲撞,又刚好能看到刑场上的全景。 “这些该死的人贩子,该将他们碎尸万段才对!” “多亏了朝廷作为,我那丢了三年的儿子总算找了回来了,可被这些人贩子打断了一条腿,求求官老爷们也把他们的腿先打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