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还会为了一个陌生的记者,去为难自己的未婚妻吗?」 到了发布会那天。 现场人满为患。 正中间本该是许凌舟坐的位置,此刻却是空的。 无数聚光灯的闪烁中,我正在宣布接下来许氏的几项重要合作。 突然有个陌生记者站起来,大声斥责我: 「这种绝密的资料,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我冷下脸:「我与许氏的合作完全是正当的对公途径。」 「正当?你这种岔开腿靠潜规则上位的人,也配说这种话?」 他大声嚷嚷,「我可是有证据的!」 有人走上台来。 是周宁薇。 她盯着我,轻轻叹了口气: 「唐予安,你这样的小记者,被凌舟吸引也很正常。」 「我本来想给你留点面子,但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身后的大屏,突然从 PPT 切换到几张露骨的照片。 而照片上的人。Ϋž 是我。 「你发给他这些照片,半夜穿着吊带去敲他酒店的房门,还有你和你们领导开房的监控。」 随着她的话,身后的大屏又一次变换。 灯光昏暗的酒店门口,我和领导并肩走了进去。 「你这种惯犯——」 全场哗然声中,大厅正门突然打开。 西装革履的许凌舟大步走进来,目光凌厉地扫过全场。 也从我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我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舞台聚光灯照在我身上,像是众目睽睽下,某种公开处刑。 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 「干这种事,简直是我们记者的败类。」 「太下作了,真恶心。」 「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封杀她吧!」 我谁也没看,只是死死盯着许凌舟。 看着他望向周宁薇,淡淡道:「你刚刚,说什么?」 周宁薇一下红了眼圈,眼泪将落未落: 「凌舟,你被她骗了。」 「她故意伪装成专访记者接近你,就是为了从你那里偷取保密资料,对整个许氏不利。」 「就连这次独立主持发布的机会,也是靠潜规则来的!」 许凌舟沉默片刻,看向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11 我有什么想说的? 我在周宁薇望过来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她的恨意和快慰。 忽然觉得无比荒谬。 她和我只差两岁。 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妈妈去世后,我和她原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仅有的,最亲密的人了。 我挑着唇角,嘲弄地笑了一下。 握紧话筒开口:「我想说——」уʐ 「许总,你的未婚妻在信口雌黄,蓄意造谣。」 「如果因为你爱她,所以要眼睁睁看着她颠倒黑白、捏造事实,我也会把这件事如实地写进今天发布会的新闻稿里。」 「民众有眼睛,这样是非不分的决策者开发的项目,恐怕也是不能信任的。」 无论是之前桀骜不驯的小少爷。 还是现在传闻中那个杀伐果断的掌权人。 听到这样光明正大的威胁,应该都会动怒。 可是。 他只是在灯光里,一步步走上台来。 站在同样高的地方,与我遥遥相对。 用很轻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唐予安。」 我的心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涩填满。 不想再听他给周宁薇辩驳。 我侧过头去,一字一句道: 「以上对我的所有指控,都是子虚乌有的造谣。」 「我和周小姐的未婚夫许总只有工作上的交流,没有任何私下里的接触——」 「没有接触?」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许凌舟的声音打断了, 「你送了戒指给我,却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12 我一怔,猛地扭头看他。 他抬起左手,露出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朴素至极的银戒指。 是便宜的材质,工艺也一般。 却因为主人的精心打理,在灯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华。 这枚戒指,好像一下子就把我拖回到四年前的回忆中。 那天,本来是许凌舟的十九岁生日。 他人生中的前十八年,每一次生日都是穷奢极侈,热闹非凡。 唯有这一次,落魄到只有我陪着他。 为了哄他开心,我在改论文的间隙里打了两天工。 用赚到的两百多块,买了一对便宜的情侣对戒。 回去后,就抓着他的手给他戴上。 许凌舟看不见,却能感受到。Ўż 他耳朵都红了,还强撑着问我:「这是什么?」 我逗他:「路边有对情侣吵架扔东西,我蹲在那等了半天,捡来的戒指,许少爷别嫌弃啊。」 「……别这么叫我。」 他喉结动了动,动作小心地把那枚便宜的银戒指护在怀里, 「捡来的我也喜欢。」 「因为,是你送我的。」 他说到做到。 往后的日子里,哪怕是我们极尽欢愉的时刻,他也会戴着那枚戒指。 还哑声问我:「感受到了吗?是你给我的爱。」 「……放松一点,当心硌到你。」 唯有在那种时候。 他会显露出一点独属于小少爷的肆意,和张扬不羁。 …… 从记忆里回过神。 许凌舟正步步向我逼近:「你说话,唐予安。」 「没什么好说的。」 我攥着裙摆,低声道,「许总认错人了,这戒指,不是您未婚妻周小姐送您的定情信物吗?」 他嗤笑一声:「我可没说过这戒指是怎么来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说话间,他已经在我面前站定。 近在咫尺的距离,避无可避。 台下窃窃私语。 「什么意思?许总说,当初陪他度过低谷的人,其实是那个小记者?」 「那周宁薇是怎么回事?」 「你别说,她们俩长得还真挺像的……」 周宁薇满眼恨意地看着我。 却不得不软下语气,去哄许凌舟: 「凌舟,你别被她骗了,这个人一贯都是满口谎言,有前科的……」 我闭了闭眼,把心里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去。 再睁开时,已经可以让自己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对,是我送的。」 「那时候,我为了钱,冒充周宁薇,骗了你两年。」 「后来我拿钱走人,当初的事,我已经忘记了。」 「既然从一开始你就觉得那个人是周宁薇,也已经和她订婚了,现在纠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能再说下去了。 我把有些哽咽的尾音吞下去,深呼吸几下。 放下话筒,打算离开。 转身的一瞬间,手腕却被握住了。 皮肤相贴,从他掌心传来熟悉的灼烫温度。 他的声音低低响起。 「……当然有意义。」 「你说过,只要戴着你送的戒指,无论走到哪里,你都会一眼认出我。」 「这话还作数吗?」 我眼睫剧烈地一颤。 垂下眼,把所有的情绪藏进声音里,埋在喉咙深处。 只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抽出自己的手。 再抬头时,神色漠然。 「忘了。」 13 我说谎了。 其实在国外读书那几年,我总是会想起许凌舟。 在他十九岁那年的冬天,快要回去许家的时候。 正是我们热恋期的最顶端。 北方城市的冬天干燥得要命,接吻时都会被静电擦出的火星蛰得微微刺痛。 不是没有想过跟他坦白身份。 曾经有很多个情到浓时的时刻。 他会亲着我的耳畔,哑声叫我:「周宁薇。」 「周宁薇,不要丢下我。」 像是兜头一盆冷水突然泼下。 我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 从一开始,我来到他身边,就是怀着难以启齿的目的,顶替另一个人。 许凌舟曾经跟我说过:「小时候我被堂哥骗进壁橱,锁了门,差点死在里面。」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 如果他知道真相,是不是也会恨我入骨呢? 许凌舟二十岁生日前夕。 许家老爷子一场大病,意外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许凌舟从一开始就被人蓄意陷害,连车祸都是安排好的。 他派人联系周宁薇,要把许凌舟接回去。 周宁薇上门找我。 她已经是很有名气的女明星,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看着我: 「现在许家要重新认回他,你不会还做着飞上枝头的美梦吧?」 「别做梦了,不管是许家,还是许凌舟,他们认的只有我,周宁薇。」 「从一开始,你就是个山寨品而已。」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甩在我身上, 「再给你五十万,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了。」 「否则当年的事,我会全部说出去。」 我蓦然抬起头,瞪着她:「周宁薇,妈妈也是你妈妈!」 「我妈是周家的大小姐,她算什么东西?」 她嗤笑一声,「一个妓女而已。」 那天夕阳西下。 光芒血红。 我失去理智,揪着周宁薇的领子,恶狠狠给了她两拳。 在她的尖叫声里,有人从门外冲进来,扭着我的胳膊,把我按在地上。 光鲜亮丽的女明星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说的有错吗?」 「拿了钱,就老老实实滚去国外,别再出来碍眼。不然我就让人把她当年那些丑事,刻在她墓碑上。」 她离开了。 我盯着那张轻飘飘落在地上的支票。 想到了两年前。 因为妈妈生病,家里借了很多债。 她去世后,我连一块像样的墓地都买不起。 正好那时候,周宁薇联系到了我。 「要钱?」 她没听完我的话,就嗤笑一声,「她才养过我几天,人死了就死了,凭什么要我给她钱?」 我还以为她是心存怨怼,想要解释:「当初她是想要你的抚养权的,是你哭着要跟爸爸走——」 「我当然要跟爸爸去周家,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吗?」 周宁薇冷下脸,打断我, 「怎么,难道你们还想把我留下来,过着和你们一样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