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扬长而去,徒留洛笙呆立原地。 风声将她的呢喃吹散。 “可是娘亲还在崀山等我……” 杏月,贡院。 远远就能看见学子们在门口排队参加考试。 洛笙加快脚步,却在巷口被一道挺拔身影拦住。 再见周煊,恍若隔世。 想到他前几日无情闭门不见,洛笙心脏升起细密的针刺感。 她压下舌底的涩:“殿下。” 周煊语气清冷:“会试你不用去了。” 洛笙怔住:“为何?” “孤已经命人抹了你的名字。” 洛笙只觉心脏仿佛豁了个口,冷风倒灌:“殿下是怕我考中入朝堂,会影响您的清誉?” 周煊默了一瞬,利落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虽然他什么没说,却用态度给了她回答。 …… 时光荏苒,到了放榜之日。 杏榜下人头躜动,江府的马车就停在路边。 两个家丁左右挤进人群,目光扫过一张张名单。 突然,左边那个跑回来报喜:“恭喜老夫人,明公子上榜了!” 老夫人欣慰地拍打江明肩头:“祖母果然没有看错你。” 江明得意地看向洛笙:“祖母可要兑现承诺,日后做主将江家交由我打理。” 老夫人扫了眼面无表情的洛笙,又慈爱地看向江明:“一家之主,自然是能者居之。” 去往右边的家丁还愣愣站在榜下。 老夫人拧眉:“他还在看什么?打道回府!” 就在此时,家丁急急跑来:“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 “笙公子考中了榜首,一甲头名!” 第七章 老夫人与江明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 回过神来后,江明梗着脖子怒声道:“这个呆子怎么可能中头名,一定是舞弊!” 洛笙冷笑一声,懒得搭理。 然而一个巴掌却携着风声抽了过来! 她下意识扣住那人手腕。 老夫人忿忿抽出手:“洛笙,你竟敢舞弊!是想将我们江家满门都搭上吗?!” 洛笙冷声开口:“科举能不能舞弊,祖母难道不清楚?” 老夫人眸光复杂,竟没再为难洛笙。 马车停在江府门口。 洛笙率先下了车,凝着她的背影,老夫人沉声吩咐刘婆:“给笙公子院中多添置些物件儿。” 想到自己从前的态度,刘婆胆都寒了,低声应道:“是。” 初春四月,迎来殿试。 洛笙与一众上榜学子站在大殿外,听着宫人小声议论。 “听说皇上在为殿下挑选世家之女为妃。” “也不知会选中丞相之女还是太傅之女。” …… 洛笙一颗心酸涩无比。 周煊是太子,而她纵以女儿身示人,商户出身,注定无法与之匹配。 她早该料到有这一日的,可为何脑子是清醒的,心却这么疼? 一炷香后。 儒师走出金銮殿,擦肩而过之际,洛笙轻声道谢:“儒师大恩,学生此生铭记,定不负儒师所望。” 若不是及时找到儒师相助,洛笙连入贡院的资格都没有。 更罔论今日金銮殿外等圣上点三甲。 儒师只留下一句:“愿我所为,能在动荡之时为周国栽下一颗种子。” 动荡之时? 洛笙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传进殿中。 与周煊遥遥对视一眼,二人俱是一震。 …… 金銮殿上,皇帝龙颜大悦:“朕钦点洛笙为状元,赏银千两,留官京都!” 洛笙眼眶湿热,心中澎湃。 娘亲……孩儿做到了。 突然,一道穿着盔甲的身影急急冲进殿内。 “八百里加急!滁州守将袁将军为国捐躯!知府潘越丢下满城百姓弃城而逃!” 皇帝胸膛用力起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父皇!” 周煊冲上前扶住皇帝:“退朝!宣太医!” 雁北铁骑出了名的勇猛善战。 一旦关塞滁州城破,那周国其余各洲也会岌岌可危。 此事传开,举国人心惶惶。 内殿之中。 周煊守在龙床前,皇帝费力开口:“煊儿,父皇也想将一个太平盛世交到你手中,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父皇……”周煊喉头哽咽。 皇帝攥紧他的手:“煊儿,唯有一个法子可解大周困局……” 夜凉如水。 洛笙坐在酒肆二楼眺望江上。 忽的,一道挺拔身影在她对面落座。 “喝一杯吧。”周煊面上带着疲惫。 听着这句久违的话语,洛笙鼻头泛酸:“好……” 清酒一杯入喉,才堪堪压下泪意。 看周煊也喝着闷酒,洛笙艰涩道:“滁州的事,很棘手吗?” “棘手的岂是滁州,是势如破竹的雁北铁骑。” 闻言,洛笙不由得一怔。 心里也跟着忐忑起来。 见她表情凝重,周煊扯了扯嘴角:“别怕,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洛笙还未疑惑,就听得他清冷的嗓音响起。 “孤要迎娶漠北公主,与之联手抗敌。” 第八章 心脏犹如浸在酸水里泡着,洛笙又饮下一杯酒。 只觉得连口里都酸涩不堪。 回到江府,洛笙将自己关在房中几日。 期间刘婆赔着笑脸来给她屋里添置各种物品。 全都被洛笙拒之门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往后也不必做表面功夫。” 老夫人听了回话,气得砸了满桌的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 却又奈何不得,人家可是新贵状元郎,六品御史! 很快,洛笙就迎来第一次上早朝。 遥遥站在殿外,只听进皇帝一句:“为与漠北永结同好,太子煊与歌泠公主尽早完婚!” ……ɓuᴉx 五月十五日。 歌泠公主仪仗抵达皇城。 城门处。 周煊一身墨袍长身而立,尊贵无比,俊美无双。 洛笙凝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出神。 他突然转过身,眉眼看不出喜怒:“这么看着孤做什么?” “殿下英武,臣敬仰。”洛笙压下舌底的涩。 周煊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轻笑,似苦涩,又似自嘲。 他目光落远处的红色仪仗上:“若真如你所说……” 后边的话被风声吹散,洛笙听得并不真切。 可她隐隐感觉,联姻也非他所愿。 心思百转千回之际。 仪仗已经停在城楼前。 “臣,御史洛笙见过公主。” 洛笙弯腰行礼之时,歌泠一袭异域红装走下马车,娥眉轻扫,便已是人间绝色。 周煊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上前:“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孤早已命人将驿馆准备妥当。” 二人并肩而立。 一道内敛的黑,一道明艳的红,宛若天造地设一对。 洛笙垂眸掩去酸涩泪意,周煊曾是照亮她生命的一束光。 此刻她才深刻醒悟,光……从来都是抓不住的。 突然,一名内侍急急朝着周煊走来:“殿下,圣上急召。” 周煊看向洛笙:“洛御史,务必替孤招待好歌泠公主。” 洛笙骑马护送歌泠来到驿馆内。 漠北女子性格豪迈,酒量尤其好。 推杯换盏中,洛笙很快不敌,趴在桌子上沉沉醉过去。 却不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洛御史当真好颜色,难怪周国皆传她与太子断袖。” 听完婢女的话,歌泠勾唇一笑:“那便试试传言真假。” 半个时辰后。 一盆冷水猛地浇在身上,洛笙朦胧睁眼,却见周煊面色阴沉的站在床前。 他嗓音清冽,透着一股寒意:“醒了?” “殿下……” 洛笙迷茫地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竟被换上了女装! 周煊语气沉冷:“你奉命来招待公主,竟还要劳烦公主的婢女服侍你?” 洛笙心脏咯噔一坠,不知歌泠为何没揭穿她是女儿身。 “殿下,是臣失职。” 周煊含着怒气:“洛笙,除了失职,你就没什么要跟孤解释的?” 洛笙心尖儿颤了颤,鬼使神差开口:“殿下,若我是女儿身,你当如何?” 他嗓音淡淡的:“前次醉酒,孤便知你是女儿身。” 洛笙一怔,双手攥紧了锦被。 原来周煊这些日子疏离她,不是因为断袖流言,而是因为识破了她是女子。 脑海一瞬空白,洛笙含泪开口:“殿下,只愿我是公子洛笙?” 周煊眼底闪过什么,快得她来不及捕捉。 “若是公子洛笙,孤可以与你结交,若是女子,自然要恪守男女之防。” “你出身商贾,屈屈萤火之光,该不会还奢望与日月齐驱?” 第九章 周煊的冰冷决绝,将洛笙想借着醉酒吐露的情意生生憋了回去。 良久,她才艰涩开口:“臣自知位卑,不敢与日月争辉。” 这一句话,彻底划分清他们之间的界限。 从此周煊是君,洛笙是臣。 气氛有一瞬静默。 周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