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远这些年仗着皇后母子和中书令的位置,压得崔家抬不起头,若是能趁机让他受点儿罪,哪怕不能伤筋动骨也能叫他难受难受。 见冯秋荔忧心忡忡满是担忧,崔林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可……” “你不信我,还是觉得我不如陆崇远?” 崔林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冯秋荔哪里还敢继续说话,只能抿着唇低叹了声:“我自然是信崔公。” 冯秋荔劝不住崔林,离开的时候还忧心忡忡,待到皱眉回到自家马车上后,那紧拢着的眉峰就放松了下来,脸上哪还有半点先前在崔林面前的犹豫担心,想起刚才崔林模样,他冷嗤了声。 这世家之人果然是高高在上久了,一个比一个自大好糊弄。 也就是陆崇远老奸巨猾,才能保住世家利益跟皇权争锋,只可惜陆崇远只有一人,再怎么厉害也带不动一群没脑子拖后腿的人。 马车走动起来,身旁亲随问:“家主,是回府,还是去衙门?” “回府。” 冯秋荔伸手撩开帘子,望了眼不远处领着下人出来的崔林,满是轻嘲地扯了扯嘴角,朝着身旁那亲随说道:“让人去跟裴宸说一声,崔家的事情成了。” 那亲随低声答应下来之后,有些迟疑地说道:“家主,先前您与裴宸联手是为让他助您成为冯家家主,可是如今您已经得了冯家了,为何还要与裴宸联手?” “此人心机深沉,对世家也是不怀好意,万一他处置完陆家之后反过来动咱们,那冯家……您何必要冒险与虎谋皮?” 冯秋荔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淡声说道:“他意不在世家。” 他顿了顿,才又道: “我也意不在冯家。” “家主……” 那亲随满脸惊愕地看着冯秋荔,仿佛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只可惜冯秋荔说完之后就不再开口,仿佛失了说话的兴趣,只放松身形靠在车壁上。 “走吧,回府。” …… 裴宸接到冯家人送来的口信时,正在棠府之中。 沧浪附耳低语了两句,他只颔首回了句:“知道了。” 裴宸抬脚走到不远处的云秋遥身旁,看了眼不远处门外脸铁青的顾鹤莲问道:“他怎么了,谁欠了他的银子?” 秋遥轻抿着嘴唇:“阿兄,姨母她有身孕了。” 裴宸闻言愣了下,扭头就见身旁昨日还兴冲冲地与他庆祝,满心欢喜着能够脱离云家的小姑娘,此时垂着眼眸神情蔫蔫的,那脸上更是如同霜打了似得满是沮丧。 裴宸说道:“有身孕了又如何,你这副模样是觉得自己不该揭穿云家的事情,让你姨母知晓铖王嘴脸?” “不是。”云秋遥摇摇头。 云家的事情她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依旧会想尽办法揭穿,绝不会跟他们虚与委蛇,委屈自己去看着那些恶心嘴脸。 “既然不是,那你担心什么?” 裴宸瞧着那边顾鹤莲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下了脸上铁青,进屋时下意识放轻了手脚,他说道:“你姨母不是三岁稚童,她要什么不要什么,不是你能做主决定的。” “你固然是她离开城王府的起因,可她与铖王之间能走到这一步却并非全是因你,你那姨母比你看得清楚,也更要强,你若是因此自责只会太过低看了她。” 第76章小海棠第一次使心眼,本督得配合 云秋遥没想到裴宸会安慰她,她愣了下才低声道:“我不是自责这个。” 裴宸挑眉:“那是什么?” 秋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只是在想,上一世姨母替她跟云家撕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孕,她在云家大打出手甚至帮着她百般奔走时,腹中孩子都已近三月,算着时间,姨母“病逝”时孩子已经将近八个月了。 那是早该显怀根本瞒不住人的模样,可是无论是谢寅还是铖王府那边,就连云家的人也只说她是病逝,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提及过半句她死之前是有孕在身的。 姨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腹中的孩子呢? 那个孩子是跟姨母一起死了,还是活了下来,如果活着,他又去了哪里? 云秋遥总觉得她被云家关在后宅里的那段日子,外间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每每揭开一层都像是有更深的一层还藏在下面,她想要理清线头却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扰的她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被人轻按了下。 “别胡思乱想,仔细头疼。” 秋遥抬头看着身旁之人,想起铖王妃莫名其妙的死,铖王身上那让人违和的深情,她嘴唇动了动:“阿兄…” “嗯?” 云秋遥迟疑,像是想说什么,可又心有顾忌。 裴宸见状也不催促,只是极为耐心地看着她,那冷白面上带着丝宽纵,微侧头时下颌绷出一道冷逸轮廓。 云秋遥沉默了片刻才在他目光之下低声开口:“我做了个梦,梦到姨母突然得了重病,没过多久就跟着病逝。” “姨母走后铖王匆匆将她下葬,没人见过她的尸体,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那梦里混乱至极,连我也未曾见到姨母最后一面,只知道姨母走后铖王并没太过伤心,后来没过多久,他就另娶了个新王妃,与那人夫妻恩爱更胜姨母在世之时。” 裴宸闻言若有所思:“所以你才会拿着云家的事情试探铖王?” 云秋遥轻“嗯”了声,避开身旁人打量说道:“我被那梦搅得不得安宁,不知道姨母明明身子康健为什么会突然病逝,也不明白铖王与姨母夫妻情深,这些年从未曾看过旁的女子半眼,可梦里的他为什么会那么薄情,甚至在姨母走后那么快就另觅新欢。” “我原只以为是一场梦而已,也觉得自己因为一场梦就疑心铖王太过荒谬,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他,原是想要让自己安心,可谁想到铖王居然当真骗了姨母。” 秋遥说话时声音极低,语气里的迷惘也不是假的。 “他在姨母面前作戏作的情真意切,能一边骗着姨母,一边面不改色的与姨母温存,他对姨母的感情丝毫看不出来作伪,这些年也从未曾有过旁人,甚至就连老太妃刁难姨母的时候他也会出头护着姨母。” “可是……” 秋遥嘴角紧抿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找什么话来形容铖王给她的感觉。 不是因为云家的事情让她对铖王有所偏见,而是她亲眼见过铖王在铖王妃面前撒谎,满腔真情实则没有一句实言,那般仿佛戴着假面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他待铖王妃的感情是真的。 裴宸闻言眸色晦暗:“你是怀疑铖王这些年跟你姨母的感情都是在作戏?” 秋遥掐了下掌心:“阿兄是不是觉得我这想法很荒谬……” “倒也不算。”裴宸神色平静:“我曾经见过擅长作戏的人,能将一场戏作到世人皆以为是真的,也见过有人能数十年如一日的维持着一场谎言,骗过了旁人,也骗过了自己。” “铖王跟你姨母之间的确有些有古怪,只是如果他真的全是伪装,对你姨母的深情也是作戏,那他能维持十余年不变,其中缘由恐怕让人深思。” 秋遥忍不住抬头:“那阿兄觉得他会是什么缘由,他会不会真的是别有所图?” “这我哪里知道,本督又不是神仙。” 见小姑娘眼神黯淡下来,垂着脑袋,他话音一转:“不过本督虽然不是神仙,可想查查城王过去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云秋遥瞬间抬头眼神惊喜:“真的?” 裴宸说道:“真的,陛下登基前铖王在京中也是极为有名的人物,当时先帝曾经替他议亲,偏他独独对你姨母一见钟情,与你姨母这一段佳话当年京中无人不知,想要去查不是难事。” 云秋遥迟疑:“可是他如果真是别有所图,怎会那么容易让人查出来?” 裴宸说道:“既是别有所图,那就不可能毫无痕迹,京中与铖王相熟的不止一两人,更不乏与铖王有仇的,想要知道他跟你姨母在一起前的事情,多问几人总有那么一两个知情。” 铖王就算真在铖王妃的事情上面伪装,可他这份“深情”总不可能毫无缘由,查清楚铖王在遇到铖王妃前的事,自然也就能明白他对铖王妃到底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还是早就图谋费心算计。 “有些事情只要是做了,那就会留下痕迹,你如果只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我帮你查就行。” 见小姑娘满是欣喜抬头,眼眸璀亮轻弯,他扬唇:“高兴了?” 秋遥眼神亮晶晶刚想说话,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下次想要本督帮你做什么,直接与本督说,不必与本督使这点儿心眼。” “阿兄……” 秋遥僵着脸想说自己没有,就对上裴宸仿佛看穿一切的目光。 她满心辩解的话全卡在了喉间,背脊绷紧,脸上一点点涨红。 “本督教你的东西,倒先学着对本督用了。” 裴宸曲指朝着她额头上一弹,见她疼的捂住脑袋,他扭头朝着一旁的缙云道: “听到云小娘子的吩咐了吗,去查查铖王过往,凡与他有关的事情都给查仔细了,掘地三尺也得将他隐秘挖出来,否则小心云小娘子生气。” 缙云忍着笑:“云娘子放心,属下这就去。” 第77章陆执年来了 眼见着缙云在旁笑得眉不见眼,云秋遥羞得脚趾抠地:“…阿兄早就知道了?” “不然呢?” “那阿兄还故意逗我…” 裴宸勾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