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注意生活里的小事,许意宁还是无意识地渗透进了他的生命和身体当中。 他对吃的向来没什么要求,对这些调味品也很少关注,但许意宁很喜欢鼓捣这些,每天都给他做不同的菜式,并且还要注意营养均衡。 刚才说的那些要求,也不是他想过后说出来的,而是许意宁每次吃起时无意提起的一两句,就这样被他记在心里。 听筒那边那头助理还在说。 “傅律,这事情发酵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还是得尽快处理。” 傅言洲坐上车,将打包的豆浆油条放好,才开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听见他终于出声,助理松了一口气,然后说:“当然是出面澄清,然后找出谢骆和许律师陷害恒晟的证据,傅律,这事儿有很多漏洞。” “然后呢?”傅言洲连上蓝牙,声音冷静。 “只需要澄清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他们甚至再不用故意做什么,这把火的风向就会改变,朝许意宁和只需要丢出饵子,再找人带风向,这把火很快就能烧到许意宁和Justice律所的身上。 助理没说透,傅言洲也明白。 他是从恒晟的角度考虑,维护的是律所和所有律师的利益,做到这一点,他的确是个合格的助理。 但话落,车内弥漫着低迷的寂静,傅言洲的眼眸在放亮的天光下像结了层冰。 半晌,他说:“去道歉吧。” 助理愣住,不明白为什么傅言洲就死活不肯对许意宁放手。 “傅律,如果我们这样做,律所的名声、还有您的名声就算是……” “我知道。”傅言洲打断他,眸底划过抹复杂的情绪,“但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道歉后安抚所有律师,再提高所有人的基本薪资,之后接的每一个案子我亲自筛选。” 助理低估了许意宁,高估了傅言洲。 矫矫不群,年轻有为的傅律师,从此被拉下神坛,再不是法界的奇才。 他变成了一个和那些为了钱什么案子都能接的龌龊肮脏之流。 而他明白自己在被报复,却心甘情愿。 傅言洲已经快到许意宁公司楼下了,此时此刻依旧沉着冷静 第四十章 听完傅言洲的话,助理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 只能低声道:“明白。” 找一个背锅的,不能得罪Justice律所,更不能牵扯许意宁。 找一个背锅的,许以足够的补偿,还能顺便将恒晟律所塑造成一个被无耻员工坑害的受害者形象。 许意宁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对面停着的车里也走下一个人。 男人身姿挺拔,大衣及膝,布料高级平整,不见一丝褶皱。 唯一违和的是他手里拎着的打包袋。 “意宁。” 傅言洲的声音淡漠中能听见不易被察觉的局促和紧张。 许意宁深吸了口气,看上去无奈又不耐烦:“傅言洲,你又来干什么?” 她脸色微白,眼下还有些乌青,没一点攻击性。 傅言洲眉心微蹙:“你生病了?还是没休息好?” “这和你没关系。”许意宁神情冷漠,“我在问你,你又来做什么?” 话落,傅言洲的视线变得有一丝哀情。 几个月前看见消失了三年的许意宁突然出现,他在法院走廊里喊住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去买了你大学时最喜欢吃的那家早餐。” 看着他手里的打包袋,许意宁怔在原地,神情变得复杂。 静默片刻,她难以置信地开口:“傅言洲,你是不是疯了?” “网上到处都是你律所女律所为了胜诉进行桃色交易的新闻,你不去解决那些事,来给我送豆浆和油条?” 她一番话说下来,傅言洲气势全无。 许意宁不知道该用什么姿态来对待现在的傅言洲。 以前的许意宁做梦都是这样的傅言洲。 可那毕竟是以前。 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他才肯放低姿态来关心她的喜好,关心她的一切? 在她不想要了,不再稀罕的时候。 傅言洲没像之前那样道歉,也没和许意宁争论。 他只是将早餐递到她手边,然后淡声道:“快凉了,拿进去吃吧。” 许意宁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她缓缓攥起了垂在身侧的手,视线落在眼前的早餐上。 过了几秒,她突然接过。 傅言洲怔了瞬,眼底随即浮现出一抹欣喜:“豆浆我没有放糖,油条也让……”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 许意宁将打包袋在直接丢进了身后的铝制垃圾桶里。 早餐其实还很热。 傅言洲甚至能感觉到那塑料杯破碎后,散发着热气的乳白的豆浆从里面流出来,流淌进脏水里。 他艰难地收回视线,喉咙干涩地说完了还没说完的话。 “油条也让老板娘炸的更脆了。” 闻言,许意宁的心底传来阵刺痛。 她以为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习惯,可他竟然都记得…… 但尽管如此…… 但就算如此…… 许意宁别开眼,向后退了几步:“随便你让老板娘怎么做,我说过,我的态度不会改变。所以,如果你非要缠着我,那我怎么对你都是我的自由。” 这几句话,就是傅言洲之前对许意宁的态度。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 第四十一章 傅言洲没说话。 或者说,他嗓子涩痛得已经说不出来。 许意宁冷漠的态度和话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他生疼。 而她说完,再没看傅言洲一理整家獨費付眼,直接转过身走进了办公大楼。 傅言洲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望着许意宁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当年,在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之后,她是不是也像此刻的他这样又痛又苦? 她离开的这些年,是不是经常这么痛? 密匝匝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男人缓缓弯下腰,大口地喘着气,好久都缓不过来这痛。 不知过去多久,傅言洲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动着傅母的名字。 刚接通,只听她怒极的声音传来:“傅言洲,你是不是疯了!” “不就是离婚吗,你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死磕在许意宁身上?!” 傅母之所以会打这通电话,不全是因为恒晟律所陷进的舆论风波。 更多的是她身为母亲,太了解傅言洲了。 傅言洲执拗又极端,对在乎的东西咬死了不会松口。 小时候老师夸他认真有毅力,在学校从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尖子生,他的性格注定他会成为许多人需要仰视的存在。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性格的弊端暴露得越加明显,他在乎什么,便只在乎什么。 他会放弃整个恒晟,只为了给许意宁道歉,让她回心转意。 这是傅母可以预见的最坏的结果。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傅言洲的声音含着一种金属质地的冰冷,“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傅母气得哽咽:“你有数?你有数就不会什么都不做!我真的不明白,她许意宁到底哪点好,就让你这么放不下?” 傅言洲垂眸,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您知道吗?”他倏地反问傅母,语气带着种说不出的哀伤,“不是说长辈看人很准吗?您觉得呢?”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结婚,你说我怎么觉得?!”傅母缓了口气。 她始终不能理解傅言洲的行为,不管是三年前他执意地不肯签下离婚协议,还是如今自杀式的道歉,都诧异地让人害怕。 地下停车场里寂静无声,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傅言洲站在原地,宛如一樽冰冷精致的大理石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失神地离开。 下午的时候,恒晟律所发布了道歉声明。 视频里,一个女律师戴着口罩,声称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擅作主张,她刚毕业没多久,急于求成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而律所里的其他人和傅言洲都不知道这件事。 许意宁看着这个视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了解傅言洲,他绝对不会允许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他早就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了? 因着这条道歉声明,许意宁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下班走去地下停车场时,她还是在踏出电梯后迟疑了几分钟。 她怕傅言洲再次出现。 而她真的很累了。 踌躇了半晌,许意宁终是抬步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车前,就远远望见一道背影正背对着她站立。 许意宁的头霎时疼起来。 “你……” 话刚出来,只见男人转过身。 第四十二章 许意宁看看走向自己的男人,瞬间将心底的火给压了下去。 她扯出点淡淡笑意:“阿骆你怎么来了?” 谢骆眉眼温柔:“你上次不是说想吃那家法餐吗?我订好了位置,准备犒劳一下辛苦的许律师。” 许意宁微微愣了一下,心里被戳得发酸。 一个人能这样细心体贴对另一个人好,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缓缓垂下眼睫:“阿骆,你对我这样好,我很高兴……可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许意宁知道谢骆想要什么,但她给不了。 经过傅言洲之后,她再也给不了任何人如当初那般纯粹深刻的感情了。 谢骆瞧着她纠结的表情,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宁,你只管开心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已经很满意了。 然而这样的答案却让许意宁更愧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谢骆却深深地看着她。 在认识接触许意宁之前,因着家族从赏的缘故,谢骆见过的所有人,本性都是贪婪的,自私的,重利的。 他们表面上大都是一个模样,各种夸奖人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但其实那根本就是一层伪装。 可许意宁不一样。 她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只莲花,本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