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你快死了。」 我:「……我谢谢你特意提醒我。」 颜今歌却轻轻摇头,垂下的纤长睫毛也是银白色的。 「死亡并不需要避讳,任何生命的终结都是浪漫且神圣的,特别是人类,这时的他们往往更接近生命的真谛,也往往更守口如瓶。」 我:「……」 这条腹黑人鱼,想表达的关键还是最后一句吧! 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我看得开,也不用太担心我会把人鱼的存在到处乱说。 「第二,妹妹做错了事,当兄长的,总要负起责任。」他接着道。 我不免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们人鱼还挺重视家庭的,和童话里一样。」 「你是说《海的女儿》?」 「你也看过那篇童话?」 颜今歌点头,他的声音本就是蛊惑人心的动听,此刻在深海更染上些空灵——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浩瀚的大海深处,有个人鱼的王国。 老祖母时常会讲些海上的新奇故事,使小美人鱼对人类的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 等到小美人鱼 15 岁时,她终于被允许浮上海面,兴奋地东张西望。 这时一艘大船驶过,船里有许多穿着华丽的人在为王子庆生。 当小美人鱼看见船上那英俊的王子,立刻深深地被他吸引。 忽然一阵狂风暴雨,风浪摧毁大船,无数人被淹死。 小美人鱼将昏迷的王子救到岸边,然后躲在远处,等着有人来相救。 一位年轻姑娘发现了王子,王子醒后,以为是那姑娘救了他。 回到海里后,小美人鱼依旧忘不掉王子。 于是她找到女巫,用自己的声音换取了变成人类的药剂。 女巫告诉她:如果王子爱上她并与她结为夫妇,那她将会得到不灭的灵魂。 如果王子与其他女子结婚,那她将会在王子婚礼前一天的早上死去,变为海里的泡沫。 为了王子,小美人鱼义无反顾地喝下药剂,从此双腿无时无刻不像行走在刀尖。 她为王子跳舞,舞姿轻柔飘逸,人们都看呆了,谁也不知道她忍受着怎样的疼痛。 王子非常爱小美人鱼,爱她的容貌与舞姿。 但王子同样爱着那个救过他的姑娘,王子不知道,真正救下他的是小美人鱼。 后来国王为王子选中了新娘,她是邻国的公主,也是那个姑娘。 王子要与心爱的姑娘结婚了,小美人鱼不顾剧烈的疼痛,为他们跳起舞来。 因为这也将是她与王子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夜降临了,美人鱼的姐姐们忽然出现在海边。 为了救妹妹,她们用自己珍惜的长发和女巫换来一把尖刀。 只要用它刺中王子的胸口,小美人鱼就能重新回归大海。 然而当小美人鱼踏入卧房,她听见王子在睡梦中还呢喃着新娘的名字。 于是小美人鱼最后吻了王子的额头,用颤抖的手把刀子扔到海里,自己也跟着跳下。 天亮了,人们找不到小美人鱼。 而船边的海浪上,浮动着一片白色的泡沫。」 故事到此就讲完了。 哪怕儿时我就看过这个童话,此刻我还是听入了迷。 整个故事是童话,也是悲剧,基调凄美而哀伤。 小时候我只觉得小美人鱼好可怜,如今重温……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人类还是太善良了,幻想出这样一个和和美美的故事。」 颜今歌垂着眸,指尖绕着他银白色的长发。 「即使美人鱼的姐姐当真愿意用她的头发和女巫交换匕首,那也绝不是为了送给美人鱼,给她一次回归大海的机会。」 他说着,平静撩开眼帘,眼眸的蓝依旧甜蜜。 「而是为了直接捅进那小美人鱼的胸膛,免得她次日自我感动地为了一个男人变成泡沫。」 还没从故事的凄婉余韵中回神,我一时打了一个激灵。 假如童话真这样写,那就不是给孩子看的了。 颜今歌声音淡淡:「人类的船只每天都会往海里丢下很多东西,大多是糟粕,但也有精华,比如书籍和知识。」 「颜妮妮看到这篇童话,便如痴如醉地坚信这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命运。」 「人鱼的寿命有数百年,多半过得随心所欲,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不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就能抛下家人与朋友,甚至愿意背叛种族,献出生命,这样蠢的妹妹和同胞,不如不要。」 我听得怔怔,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 「所以你帮我……是为了惩罚你妹妹?那第三点原因呢?」 「因为我欠女巫一个人情。」 「噢……我以为女巫都是邪恶的。」 「那是人类历史的杜撰,女巫从来都是勇敢的。」 我愣了愣,又想了想,将掌心贴在透明的泡泡上,冲他展颜一笑。 「好吧,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蠢妹妹毁了我的婚礼,你也算欠我一个人情的吧——正好我也有个想惩罚的人。」 美人鱼是天真的蠢,那王子就是贪心的坏。 「就请你配合我,一起演出好戏吧。」 6 楮景快疯了。 自那晚在餐厅擦肩而过,顾北的痕迹又重新涂抹满他的生活。 对此他欣喜若狂、急不可待。 可他也怎么都找不见她。 或是人群中的一瞥,或是拐角处的裙角,或是出神时的轻喃。 仿佛看不清的幻象,醒不来的鸳梦。 他思念她思念到发疯,可他依旧抓不住她的一缕发丝。 懊悔与愧疚时刻掐紧楮景的心脏,叫他喘不上气来。 从五年前那场雨夜就开始发起的高烧好像终于在一段大汗淋漓的噩梦中惊醒。 楮景终于清楚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混蛋,又有多么伤了他真正爱的人的心。 然而正当楮景决定与颜妮妮彻底一刀两断,变故又发生了—— 似乎是某个新官的上任三把火,五年前顾北的失踪案又被翻出来。 至于原因,是有了新的人证和物证。 首先是五年前那艘游轮上的一个船员主动报案。 说当年的那天晚上,他从厨房偷了瓶好酒出来,正好离顾北最后出现的位置不远。 那时他隐约听见有女声喊了句「来人」,但没喊完,戛然而止得像是被谁捂住了嘴。 后来他似乎还听见男人低吟哼歌的声音,不过那时他已经醉了,不确定是不是幻听。 事后他也只当那是哪对小情侣在私会,直到顾北失踪,他才感到细思极恐。 怀疑顾北其实不是失踪,而是被绑架甚至…… 谋杀。 但畏于楮景的权势,他一直没敢说出口。 直到最近他总感觉顾北的冤魂又回来了,实在良心不安,这才前来坦白。 接着,警方又收到了更为板上钉钉的物证—— 染上顾北血迹的睡裙、同时沾有顾北和楮景指纹的近期报纸…… 一个早就失踪的、在法律层面已经被宣判死亡的人,突然以另一种方式宣告所有人: 她还活着。 至少她并没有死在五年前,但未来就不一定了。 而楮景,毫无疑问成了最大嫌疑人。 警方内部有人怀疑,就是楮景将顾北绑架并囚禁长达五年。 深究背后原因,很可能是楮景出轨暴露,担心顾北会因此将她与他共同创办的公司里所占股份转卖,那样很可能导致楮景不再是最大股东。 听到这种无端诽谤,楮景恨不能驱车过去直接砸了警局。 但事到如今,律师告知楮景他最需要做的就是低调。 楮景相信顾北还活着,可他也无法解释一个人是如何凭空消失五年又能凭空回来。 而在他的小北真正出现,为他洗清全部嫌疑前,他还需要颜妮妮这个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证。 哪怕楮景现在对颜妮妮已是厌烦至极。 如果作为人鱼,如今的她又没有一点人鱼的特征。 如果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