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冷静一些。」 我妈一时惊觉自己闹得有失分寸,愣了片刻,又哭闹了起来: 「我不活了!」 我垂眸,深呼了几口气,面无表情走到病床前,淡淡开口: 「宋医生,我妈不想活了,把管拔了吧。」 我妈听罢瞬间又大哭了起来:「祁安,你这个不孝女!」 我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自己平常吃的安眠药,扔到病床。 「把这一瓶吃了,想活也活不成。」 说罢,我弯腰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吃吧。」 她慌乱摇头:「我不吃,我不吃!」 一旁的宋医生见状也忙来劝和:「祁安,你也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面无表情看着床上的人,冷声道:「既然不敢死,就好好配合治疗。」 真正求死的人,离开都是默不作声的。 宋医生是新换的主治医生,前面几个,都是被她气走的,好在宋医生性格温和,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人品正直,之前塞了几个红包,都没有收。 今天这事,属实有些过意不去,赶在他下班的时候,特地去向人道个谢。 「宋医生,今天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也让您见笑了。」 他礼貌笑笑:「不用客气,病人瘫痪治疗三年,有情绪很正常,不过,咱们健康的人,倒是应该情绪稳定一些,你说是吧?」 我不好意思笑笑:「您说得对。」 又将手里提的东西递给他: 「之前给您送礼您都不收,这是我经常喝的蓝莓汁,给您带了几盒,没多少钱。」 「我熬夜用眼经常喝这个,听说你们都有夜班,挺费眼睛的,这个护眼的。」 他接过,柔声笑道:「好,那这个我就收下了,谢谢。」 他望着我,似是有话要说,言语间又有些犹豫: 「祁安,你妈妈的病有了新发现,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问:「怎么了?」 「今天检查结果,她身体里有癌细胞。」 我愣了几秒:「癌……癌症吗?有救吗?」 他叹了口气:「胰腺癌,很难治愈……」 我站在那里,晃了好久的神,最后深吸一口气,扯起一丝笑: 「我知道了……」 我只怔怔站着,心里空荡荡,脑子也空荡荡。 这些年,习惯了她的谩骂声,从小到大,也习惯了她对我的无视。 我们母女情薄,但当她的生命被宣告了倒计时,心里不知为何,闷得喘不上气。 「祁安,想哭就哭吧。」一旁的宋医生轻声道。 哭?眼泪好像在五年前已经流干了,这些年,竟一滴没掉过。 我从包里取出烟盒和打火机,努力扯起一丝笑: 「宋医生,我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但我现在特别想抽一支烟,您介意吗?」уz 夜色下,他蓦然一笑:「既知有害,又戒不掉,那说明,相较于对健康的伤害,它能给人带来更大的价值。」 他修长的手指拿过我手里的打火机,握在手里,啪嗒一声点燃,举到我面前。 我微微一愣,就着他的火,点燃了烟,道了句谢。 女士香烟的劲头并不浓烈,淡淡的薄荷香氤氲开来,心间的沉闷渐渐散开。 「以前我前男友抽烟,我不明白,烟这个东西有什么好的。后来才明白,成年人不像小孩子,很多不可与人道之事,只能自己压在心里,心里压得太久了闷得难受,就需要一个情绪发泄的口子。」 我弹了弹烟灰,不禁自嘲一声: 「人啊,总是不可避免地渐渐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14 那天,恰好车限号,高峰期打车困难,顺路搭了宋医生的顺风车。 停至楼下,他绅士地为我打开车门,刚礼貌地跟他道完谢,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飘来: 「祁安。」 我抬头望去,陈槐序竟然等在楼下,手里竟还拎着几个袋子。 我一时诧异:「陈槐序,你?」 他抬眼轻轻从我身上扫过,视线却落在了宋医生的身上。 他侧着头,懒懒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回道: 「来看孩子。」 目光打量了宋医生一眼,勾着一抹神色不明的笑: 「朋友啊?一起上去坐坐吧。」 那口气,竟然像个男主人般…… 宋医生一时尴尬极了:「不用了不用了……」 礼貌说了句再见,就忙开车走了。 我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 T 恤,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很多。 「陈槐序,你干嘛呀?」 他冷哼一声:「我跟我儿子五年没见,他现在都不认识我了,我不能来看看?」 「能……」 毕竟,团团也是他的猫,当初是我偷偷将它抱走的。 我们默不作声地一起迈进单元楼,小区有些旧,楼层低没有电梯。 楼道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整个楼道黑漆漆、静悄悄的。 黑暗总是能将很多感官放大,比如此刻的心跳、呼吸。 一个不留神,突然脚下一空,手被他扶住,握在掌心。 「小心点。」 「谢谢……」 只是,手被他抓住后,他便再也不放。 「陈槐序放开我,我自己可以……」我小声提醒他。 他不仅无视我的话,反而变为十指相扣,将我的手牢牢禁锢。 一如高考前停电的那个晚自习,课桌下,偷偷十指相扣的两人。 彼时是青春懵懂的甜,如今,是溢满心间的酸。 15 灯光亮起,我慌乱间挣脱他的手,开了门。 他将手里的袋子放下,余光扫过,都是一些进口猫罐头、零食。 又递给我一个袋子:「这个是给你的。」 手提袋里是一条高奢品牌的裙子,我推脱:「我不要。」 他无所谓道:「不要就扔了吧。」 我:「……」 我闷闷将团团抱在怀里,撸着它的毛。 陈槐序大咧咧靠坐在沙发上,伸手摸了摸团团的头。 「祁安,团团是我的猫,你偷走了它五年,该还给我了吧。」 我一时震惊,没想到他竟然是来跟我争抚养权的。 我忍不住辩解:「团团是我的!」 「它是我买来的。」陈槐序提醒我。 「可你当时送给我了。」 「现在不想送了,我有权利追回。」 我一时被他的无赖惊到了,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脾气一点没变。 「你……团团不喜欢你。」我气呼呼地说。 「是吗?」 他轻笑一声,拿起一个猫罐头,还没打开,团子就挣脱了我的怀抱,蹿到了他身上。 呼噜噜的乱蹭着陈槐序,他抬手摸了摸团团的头, 「真乖。」 一脸得意的笑,看向我。 我咬牙,陈团团这个叛徒,说好的跟妈妈天下第一好呢! 看着一人一猫父子情深的样,我气呼呼地一个人躲到阳台吹风。 没多久,身后传来脚步,以及带着打趣的声音: 「怎么还是这么小心眼?」 「谁小心眼……」我小声嘀咕。 他走到我身前,夏夜晚风徐徐,月光洒下一层银霜。 他个子很高,在我身前压下一片阴影,微微抬眸,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慌乱。 「祁安,让我抱一下吧。」 他突然张开双臂,将我揽入怀中,我一时慌乱。 整个人靠在火热的胸膛,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耳膜,炽热的呼吸洒在额头。 他抱着我,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委屈: 「出个门跑这么久,路痴又找不到路了?什么时候回家?」 我抬头怔怔望着他,白色的 T 恤,淡淡阳光晒过的味道。 一瞬间,感觉这五年只是黄粱一梦,25 岁的陈槐序刚刚做好咖喱鸡,准备喊祁安开饭。 我推开他,咬着唇,颤声回: 「陈槐序,我们……分手了。」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反驳道: 「没有,你当年说了,只是出去一趟的,你答应过我的,这辈子都不会提分手。」 「毕业的时候,你还答应了要嫁给我。」 他越说,声音越哽咽,手也忍不住颤抖: 「祁安同学,说话要算话……」 「陈槐序,回不去了……」我垂眸躲避着他的目光。 「为什么回不去?就因为你结过婚?我不在乎的祁安。」 他捧着我的脸,眼睛都染上了红。 「你知道我听说你离婚后什么感受吗?我难受又窃喜。见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