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瑾修原是因为凝烟的冷漠恍惚,因为那些刺人的话而心中动摇,可是看着阮姝兰的可怜心生不忍。 他紧抿着唇将人半揽在怀里:“别怕,我会想办法的,凝烟不会那么狠心,她只是与我置气,你别胡思乱想,我会想办法的…” …… “啧。” 不远处巷口的阴影里,沧浪坐在车辕上瞧着那边搂搂抱抱的两人突然出声:“阮小娘子,你们阮家的家风这般豪放不羁的吗?” 深更半夜,王府门前,那铖王府的门房都还瞧着呢,这兄妹俩就哭哭啼啼搂搂抱抱跪倒在长街之上,这不知情的人乍一看怕还以为是哪家的痴男怨女,就差摆个台子放几个锣鼓敲着唱一出了。 阮凝烟沉默着还没说话,晏淮抓着手边之物就砸在了沧浪后脑勺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丢人现眼!” 铖王妃脸色漆黑地摔落窗牖边的帘子,遮住了外头那两个招人厌的, “我往日还觉着这阮瑾修是个知礼仪懂规矩的,今儿个我才算是明白了,他简直就是驴屎蛋子表面光,内里都是些什么腌臜玩意儿!” 她气得粗口都爆了出来,朝着外间就道, “赶紧走,我看着他们都嫌恶心,别叫他们脏了凝烟的眼。” 外头沧浪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觉得自己先前踹阮家大郎的那一脚给踹轻了,心里默默记了一笔后就拉着缰绳赶车朝着城南去,蒋嬷嬷他们带着奴仆婢女一应物事乘着小车跟在后面。 马车轱辘碾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响声,已近宵禁的时候,街头也很少能见到行人。 偶有行商归家的人赶车路过,夜风飒飒吹得人身子发冷。 阮凝烟裹着晏淮的披风窝在马车角落里,她整张脸都垂在厚厚的毛边下,浓郁眼睫遮住泛红的眼眶,想着刚才阮瑾修哄着阮姝兰的那一幕。 哪怕早就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也早就已经看清楚了那几人嘴脸,可是再看到他能理直气壮教训她之后,完全无视了她的难过,转过头却对阮姝兰小心呵护,她却依旧心口憋着的发闷。 明明他们十几年的兄妹之情,明明当初他那么疼她。 她一直都记得阮瑾修年少时能为了哄她开心偷偷带着她出去看花灯,能为了让她高兴半夜扎了纸鸢第二日清晨给她惊喜。 她病了他会哄她喝药,进学的路上会记得给她买最甜的糕点,他曾是世上最好的兄长,曾那般疼爱着她,可是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变了? 阮凝烟其实并不那么在意谢寅和陆执年,谢寅年少好骗,陆执年又自负骄傲,如他们这种生于权贵世家高高在上的男人,会对娇弱可怜的女子心生怜惜进而动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痴迷颜色,忘记旧情,为了心中所爱抛弃一个不甚要紧的表妹和未婚妻,她都能够理解。 可是阮瑾修不一样,阮姝兰只是他的妹妹。 一个曾经与她同仇敌忾,信誓旦旦说绝不会让她抢了她地位的人,一个曾亲口跟她说他永远都只有她一个妹妹,绝不会让人伤害她的人,只短短半年不到就能变得这么彻底,仿佛将十余年的兄妹情谊忘了个干净。 到底是阮瑾修心性凉薄,还是她真的就那么不值得…… “别瞎琢磨。” 清冷嗓音突然响起,晏淮伸手搭在膝上,抬眼瞧着对面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不是人人都有良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正视自己的偏倚。” 第20章晏淮在哄着她 阮凝烟于茫然中错愕抬头:“什么?” “我说,你家的那位兄长未必不知道自己有错。” 晏淮的话让凝烟怔愣,见小姑娘不解地眨眨眼,他淡声说道:“阮瑾修不是稚童,也不似谢寅年少,他自恃君子向来以严于律己对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行为有失,他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阮凝烟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 晏淮就已经开口:“因为他不能认错,他一旦认了,就要承认他罔顾亲情,一旦认了就要承认他不修己身,君子当严于则己,时下世家子弟更讲究修身,他向来以君子自傲,可一旦他承认自己错了,就意味着他德行有失。” “阮瑾修年少入仕,向来都是京中世家子中佼佼之人,他是不会让自己摊上失德之名的,所以错的就只能是你。” “可是阮凝烟,这与你无关。” 男人嗓音如碎石砌冰,低低沉沉不带什么情绪,可是凝烟却听出了他话中的安抚。 明明是那般厌烦解释喜静寡言的人,他却好似怕她听不明白,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凝烟鼻间拥堵时,眼中忍不住浮出水雾,她用力抱了抱身上包裹着她的满是雪竹冷香的披风,仿佛飘荡不安的心找到了停留之地,将眼泪强压回去。 “阿兄,你给我的那宅子好看吗?” “好看的。” 晏淮眼眸轻动,神色散漫靠在屏几上:“那宅子先前的主人贪欢好乐,最是懂得享受,宅子里处处都是用的最好的风景,我记得那宅中前院栽了许多花草,后院还挖了一方地水养做了温泉,若非我实在不愿挪动,倒早就住了进去。” 凝烟吸了吸鼻子:“那岂不是便宜了我了。” 晏淮纵容:“不便宜,收了银子,你喜欢就安心住着。” 凝烟歪着头:“那阿兄借我几个看家护院的人,要是阮家人上门,我好打发他们。” “好。” “谢谢阿兄。” 凝烟抱着披风露齿而笑,眼圈鼻头依旧泛红,可眼中却是明媚至极。 铖王妃坐在一旁亲眼瞧见晏淮不厌其烦的哄着阮凝烟,明明神色寡淡言语更无半句关心,可是他每一个字都在纾解着凝烟的心结,无声抚平她的低落,让小姑娘露出笑容。 她突然就对眼前这位声名狼藉的晏督主好感倍增。 阉人又如何,狠辣又能如何? 这晏督主的心比之阮家大郎干净多了,虽然行事不客气了些,嘴巴也毒了点儿,可对凝烟却是真心。 凝烟认了这么一位兄长是她的福气。 晏淮的府邸在城南积云巷,跟铖王府所在的城西相距甚远,马车一路摇晃着走到晏府门前时,晏家隔壁的宅子前早已经有人翘首以盼。 见到马车停下来,阮凝烟被人搀着下了马车时,那人就哭着扑了过来。 “女郎!” “花芜?” 凝烟惊愕,被自家贴身婢女抱着时忍不住看向晏淮。 晏淮提了下她身后落在地上有些长的披风:“你身上伤的重,得有人贴身照顾着,这婢女先前因着跟那外室女起了冲突挨了几板子,结果夜里偷偷跑了出来,瞧着是个忠心的,我就让人带过来了。” 花芜才刚十四岁,脸颊圆嘟嘟的,走路还有些瘸。 她凑上前后就泪眼汪汪地看着浑身是伤的凝烟:“我听他们说女郎您惊了马落了悬崖,还说您险些回不来了,您吓死奴婢了,呜呜呜,您怎么,怎么就伤成这个样子,您疼不疼……” 见花芜的眼泪都快要把她给淹了,凝烟恍惚想起上一世花芜瘦的皮包骨头,拿着一小包桂花糕哄她。 “女郎你尝尝,这桂花糕可好吃了,奴婢撑的肚子都圆啦。” 她故意打了个饱嗝,小心掰碎了点心喂给她,可因为太瘦而显得又黑又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被她咽下去的糕点,偷偷舔着干的起皮的嘴唇。 “香吧,奴婢尝了,可甜了…” 小丫头笑的脸苍白,“奴婢攒了几两银子呢,等您好些了,奴婢就偷偷找个机会救您出去。” “奴婢都找好路啦,他们前院的人看得紧,可是后院的墙角有个狗洞,等趁着郎君他们出去时,奴婢悄悄背着您爬过去,等咱们逃出去后,奴婢就赚好多好多的银子,给女郎买各种各样的糕吃。” 花芜满是憧憬,轻声哄着烂了脸的她。 可是后来,她就看到血淋淋的花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