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樽的声音冷漠,一步一步走向姜承邑,睥睨着看他,白衣翩跹,不染一丝尘土。 姜承邑受的伤最重,动弹不得,唇下皆是血,怒目而视。 “呵,你顾南樽,又算什么好东西?” 风祁剑嗡嗡地响,似迫不及待地要出鞘弑魔,可顾南樽未出剑。 反而看向了我:“桑黎儿,今日为师要你亲手除魔,以守道心。” 话落,我绷紧的身体倏然一松,也能开口了。 我面色惨白,捏紧了拳不肯上前:“师尊,我做不到……” 要我亲手杀死姜承邑。 我怎么下得去手…… 顾南樽的脸色更沉,眸中冷意似寒刃一般刺向我。 “你就如此不愿伤他?不过一面之缘的魔修,究竟予你下了何咒?!” 我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咬紧了唇保持了缄默。 就在这时,我手上的越水剑忽地开始颤动,我一惊,死死抓住越水剑。 分明我未催动剑刃,可它却失了控制。 下一瞬,那越水剑竟直直带着我朝姜承邑刺去! 我急忙想要松手,却被顾南樽扣住了手腕。 他冰冷声音响在我耳边:“刺下去。” 我红了眼,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好友死在面前。 那不就同上一世一般了吗? 不可以……我不愿再看到那般场景,身边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半息之间,我甩开了顾南樽的手。 催动了已经五年未曾用过的“姹女天魔大法”。 周身被黑雾环绕,散去时一席雪衣化为红衣。 剑身与姜承邑只在毫厘之间,我硬生生用另一只手接住了那一剑。 灵剑无法噬主,越水剑嗡鸣一阵后生生停住。 我从那明镜一般的剑刃上看清自己的模样。 发带被燃为灰烬,一头青丝下,赤红的双瞳,眼尾延伸出一道黑色魔纹,似那淬了毒的曼珠沙华。 我看向顾南樽,他那素来淡漠无尘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错愕。 小弟子惶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魔!魔女!黎儿师姐竟是魔族!”第5章 “师尊……” 我忍不住的惶恐,唤了一声顾南樽。 他目中错愕一瞬消散,竟露出了冷漠与嫌恶。 他冷声质问:“桑黎儿,你隐瞒魔族身份混入我昆仑山有何用意?” 我说:“为了你。” 顾南樽神色更冷:“魔族之人,净会妖言惑众。” 分明未受伤,我却觉心口难以抑制地痛。 对上那双漠然至极的眼,我挤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师尊如何认为便是如何。” 我的话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顾南樽不会信我,对待魔族他从不会手软。 与前世一般。 “莫叫我师尊!” 顾南樽话却更伤人。 风祁剑出了鞘,剑尖指向我,顾南樽眼中没有一丝温度:“桑黎儿,我本以为你是执迷不悟,倒不想你竟是魔女,今日我便替昆仑山清理门户!” 好一个清理门户。 可我明明从未做过坏事…… 那银白色的剑刺来时,我避之不及。 肩胛处传来剜骨的痛意,想来骨头已裂得粉碎。 我睁大了眼看向顾南樽,看他淡漠无尘的眼,看他毫不留情的第二剑。 这一剑便是直指我的眉心,竟是毫不迟疑要我的命。 我眼中淌下一滴泪,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 “铮——!” 一把玄黑色的扇挡住了风祁剑。 我抬头看向来人,眼眶霎时便热了。 “爹!” 我扶着肩,跌跌撞撞地朝他奔去。 前世,在我闭关时,仙门围攻魔族,身为魔尊的爹爹被杀死。 此生还能再见到他,我心中的欢喜无与伦比。 顾南樽收回剑,一双目寒若冰霜。 “魔尊,没想到你竟派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来仙门做卧底。” 我爹冷哼一声,阴沉着脸看顾南樽:“小孩贪玩罢,不是谁都窥伺你们那昆仑山的。” 随之而来的是狂风与墨一般弥漫的雾,我与姜承邑几人便被带走了。 回到魔宫。 我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爹的声音隐隐压抑着心中怒气。 “你这臭丫头,平时闹着玩就算了,这回差些把自己性命都搭进去了!” 有爹的孩子像快宝。 我攥紧了爹的衣裳,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爹,黎儿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离开家了。” 我爹的身子僵了僵,最终只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惯来拿我没法子。 他有气撒不出,反倒拿出珍藏的伤药来替我处理了伤口。 伤口皆深可见骨,仙气撞上魔气,灼伤着血肉。 如同我与顾南樽一般,无法相融。 每每碰撞之时,只会带来蚀骨的伤痛。 …… 我就这般回了魔族。 作为魔族的圣女,每日吃喝玩乐,不用早起练功,不用出门历练。 果真比那冻死人的昆仑舒服多了。 可这般日子过得久了,我竟觉有些无趣。 这日,我在城中闲逛,买些果子做零嘴。 前方好一阵骚动传来,我立即上前看热闹 只听“轰隆”一声,几个修士破布似的被踹飞开来,好巧不巧竟落在了我脚下,血染了满地。 一道玄色身影缓缓从烟尘中走出。 我对上他面具下暗红的瞳,便是一怔。 我不喜欢那双眼,渗血一般,透着危险的气息,可这人的眉眼却与顾南樽好像…… 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胆子倒大,还敢直视本座。” 我恍然回过神,那人已然站在我身前,满是血的手就要扶上我的脸。 血腥味传入鼻腔,我立即嫌恶地拍掉他的手。 “别碰我!” 我转身就走。 还能听见他在我身后的笑声。 “晦气!”我浑身汗毛直立。 这人是个疯子!我是眼瞎了才会觉得他和顾南樽像! 回到宫中,我前脚刚踏入门槛,便被爹叫住:“黎儿,你的未婚夫今日来探访,你与我一同去。” 我一愣。 说起来,前世我竟到死都未见过我这所谓的未婚夫。 只知他叫空溟,是那罗刹宫的少主,与我圣女的身份门当户对。 可我不愿与陌生人结姻。 “爹!我不去!” 我摇头,转身便要跑,却被爹下了定身咒,硬生生被押去了会客堂。 我低垂着头,看到一双玄色的鎏金靴。 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 定身咒解除,我倏然抬头,果真对上那双红瞳。 那人唇角微扬:“又见面了,我的未、婚、妻。”第6章 “贤侄,你与黎儿已经见过面了?那甚好,你们谈。” 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我爹将我拉至那人身旁坐下,自己忙不佚离开了。 那双暗红的瞳戏谑地看我,下半张脸被隐在一张银白的面具之中。 “圣女大人,在下空溟。” 我只觉浑身不自在,抿唇道:“桑黎儿。” 空溟点点头,凑近了些,我便往后仰,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 他说:“圣女大人,你脸上还有血没擦干净。” 我一愣,抬手一摸,什么都没有。 才恍惚过来他是骗我的。 若我面上有脏污,爹方才定要拉我去洗脸的,哪会直接让我来见客。 方才便被此人戏弄,此刻又是如此,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 我也不躲了,一把将他推远了些,站起身来便要走。 “空溟,我有喜欢的人,我不会嫁给你的。” 话落,我手腕就被身后人扣住,力道很大,扯得我才痊愈的肩隐隐作痛。 “我没说我要娶你。” 我转身怒目道:“那你就松手!” 空溟挑眉,面具之下传来的声音有些不真切:“是过去不想,但现在我有兴趣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虽有意躲避,却避无可避。 只要爹在,便会将我与空溟安排在一处。 而空溟也孜孜不倦地纠缠。 几日后,我终于受不住,偷溜出魔宫去酒楼听书。 说书人还是说的老故事,无甚意思。 我坐在窗边的老位置,百无聊赖地听着旁人说些八卦传闻。 忽地,熟悉的名字传入耳中,我下意识侧耳去听。 “听闻那昆仑山的顾南樽又新收了一位弟子,是人间皇朝的一位公主。” “那公主以美貌闻名,你说那顾南樽该不会是垂涎美色?” “修仙之人大都道貌岸然,谁知道呢!” 魔族之人大多恨透顾南樽,自是能诋毁就诋毁。 回过神来时,我的眉头已皱紧。 一颗心狠狠揪紧了,止不住地抽疼。 仔细想来,回魔族三月有余,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前世他收施依依为徒之时。 前世,顾南樽收施依依为徒后不过半载,便成了道侣。 而我在顾南樽身边留了数年,没有得到他的爱,反而失去了身边所有至亲之人。 我站起身,红着眼,仰头咽下杯中最后一杯酒,将颤抖的指尖藏入衣袖之中。 恍恍惚惚地回到寝殿中,想要合上眼休憩片刻。 “你哭了?” 空溟的声音忽地传来。 我一怔,倏然坐起身,看向屋内坐得怡然自得的人,皱起了眉。 “谁让你进来的?” 空溟理所当然道:“你是我未婚妻,我为何进不得,我们魔族向来不拘如此小节的。” “你为何哭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杀了他。” 闻言,我眉头皱得更紧。 这家伙是个纯粹的魔头,视人命如蝼蚁。 我冷冷拒绝了他的关心:“空溟,我说了,我不会嫁给你,也不会是你的未婚妻。” 本就喝了些酒,头脑有些昏沉。 我走到他身前,弯腰去看他那双与顾南樽格外相似的眼。 “一个整日带着面具的人,毫无真诚可言,我才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