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说好需要单独住一间屋子,也多付了不少银钱,便难得地可以单住。 这间客房并不大,只有一张木床,两床棉被铺在床上。窗下一张八仙桌,两把木椅,摆了套简单的白瓷茶具。东西都是半旧,却也干净整洁。还有一个铜盆,架在房间一角,盆中有之前小二倒进去的热水。 我实在太累,小腹、下身都十分疼。一进入房间,便觉得腿打颤,甚至连走到床边的力气都没有了。挣扎着洗了把脸,镜中人苍白憔悴。脸上几乎只剩下一双无神的眼睛。我心中一惊,短短几日,我便成了如此模样。那个雍容华贵的皇后,早已消失在精气神中。 也好,这是我新的开始,待到达我的目的地,好好调理便好。之后喝了口水,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床上,顷刻间便陷入了黑甜乡。 没过多久,有“当当”的敲门声传来,我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整理了衣服,又戴上幞头。 “谁呀?”我冲着门外哑着嗓子喊道。 “客官,是我,张镖师。”是为首的那个镖师的声音。 我起了身,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到门边,“张大哥有什么事么?” 隔着门我听见那边有很轻微的悉娑声,却听不清是什么,心中有些紧张起来。 那边有一阵很短的停留,张大哥的声音又传来:“小兄弟,是这样的,有事想请你帮帮忙。” “张大哥请讲。”我斜靠在门上,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 小产之后我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息,便从宫中离开。身体在此时已经临界极限,只想着躺回床上好好休息一下,进入到深沉的梦里,才能应对之后的旅途颠簸。 “今日是这小城一季一度的晚集,很多附近城镇的人都涌来在此,因此客栈人满为患。可是今日半路上我们多了一个客人,只有你是一人住一间的。不知你是否方便与那个客人合住一间。” 张大哥的话说得吞吞吐吐,不过说的倒是实话。这里的确是没有空房了。只是,与人合住,却是万万不可的啊。 我想着如何开口拒绝,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还请行个方便。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 听到那声音我一怔,不自主的就将门打开。门外,张大哥带着赔笑的表情看着我,可是,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那个身影上。他一袭玄色外袍,隐隐可见里面月白的长衫。他带着一抹满含深意的笑看着我,眼睛里却又流露出欢喜。我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 秋夜是很冷的,心里就软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进来吧。” 张大哥一抱拳对我说道:“多谢小兄弟了。” 说完拿出一两银子给我:“这路途上,可能你们两位都得住在一起。这钱是退给你的。“ 我摇了摇头:“张大哥,你先收着吧,万一有其他用处呢。” 说完看着站在门口的他,浅浅地笑了笑,让出一条道来。 “今日的晚集可是很不错的,一定得去看看啊,很多好玩的东西,也不贵呢。”张大哥憨厚地笑着。 我朝他一笑道:“等会儿我会去看看的张大哥。” 说完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轻轻地将门关了上。门关上,我拴了门闩,却迟迟没有转身。 我能感受他就站在我身后,他的呼吸轻轻拂在我脑后,目光,如一道炽热的烈焰几乎将我点燃。 “娢儿……”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满足,上前一步便将我拥在怀中。 “王爷……”我挣扎出他的怀抱,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狠了狠心,朝他施了宫礼。 “民女见过裕王,王爷千岁。”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苍白的表情,如同被当头一击般。 “娢儿……你……”他顿了顿:“这里,没有裕王。” 他说着笑起来,这笑容没有因我若冰霜般的表情而淡退。他的眼中依旧充满喜悦,那闪着如璀璨星光般光芒的眸子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终于找到你了。还好,不晚。” 我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楚,浑身的力气也仿佛抽干般,身体缓缓滑落,眼前一阵金星。我知这是一日没有怎么吃东西的缘故。 景溪慌忙上前圈住我,语气中全是担忧:“娢儿,你怎么了?” 我别开脸去,却再无力挣脱他的怀抱,任由他将我放在木床之上,为我盖好棉被。他的眼神焦急与关切,还有深深的怜惜。曾几何时,我也在另一双眼睛中看到过这样的感情。那是和他的面孔那么相似的一张脸,却有着无法忽略的威仪。 我闭了眼,内心纷乱,好似北风吹过繁丝,带来纠缠纷杂不清。剪不断,理还乱。那一刻我只想快快睡去,将这连日来的种种变故在睡梦中一一埋藏。 “我去找医生来。你先眠一眠。”景溪说着就要出门。 我拉了他玄色袍子的一角说道:“没事的。我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的。” 说着努力的给了他一个笑容,景溪愣了片刻,突然他明白过来。 “母后……不该这么急着让你出宫的。” 我愣了愣,之前一直没有想到的问题浮上来。景溪怎么知道我出宫了?如果他都知道,那么沈羲遥呢?还有,他如何能出得宫来。若是被人发现,又该如何是好? “景溪,你怎么知道……”我正欲开口询问,他的手轻轻点在我的唇上。 他将被子在我的颈下身边都掖好,才笑道:“不要多说话,你先休息,今后还长,我慢慢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你眼前的人,不是裕王沈景溪,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他想了想道:“谢羽桓”。 他说完看了看四下,这客栈的客房只有一张床,没有榻。他回过头看我说道:“睡吧。我守着你。” 我慢慢闭上眼睛,任困倦侵袭上来,沉沉睡去。 第一百零六章 飞入寻常百姓家(1) 我睡醒时,天刚蒙蒙亮。 并不是自然的醒来,下身一阵近过一阵的疼痛蔓延到周身,仿佛有手拖拽着小腹。我几乎出了一身的汗来。 窗幔垂在面前,淡淡的绿色布料上绣了疏疏几朵黄色小花,十分朴素。我轻轻掀开它,想找一口水喝。 景溪趴在窗前的八仙桌上,还未睡醒。前一夜我并不知他是何时睡去的。但从他的衣着看来,也许,他就是看着窗外的月色,逐渐睡去的吧。 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是紧皱的,带了仆仆风尘,好似有什么烦忧的心事,即使在梦中,也无法抹去。可是那份烦忧中却另有一份坚毅,仿佛即使再难的事,他都会直面。 这样的他,与记忆中的不同。 记忆里的沈景溪,是如冰壶秋月般超尘拔俗,温润而泽。 虽然我一直都有听说他能征惯战,万夫难挡,知道他文武双全,但是,真的见到他如此坚毅的神情,却还是头一次。 我内心深处知道,他是坚决的,可是,我却不能成全他的坚决。 我十分清楚,他是为我而来。 窗户虽然关着,但并不严。我看到他的鬓发被清晨从缝隙中透过的凉爽的风吹得微微拂动,再看他略有单薄的衣衫,心中一阵微酸的感动。想了想,取过他放在一旁的披风,轻轻搭在他的身上。 这一动,景溪醒了过来。看到我就站在他面前,不由便笑起来。他的笑容温柔,好似旭日般温暖。 我回报他一个淡淡的笑:“王爷,不如去床上眠一眠。时辰还早。” 他摇摇头,眉又紧皱起来:“你怎么下床了!你现在不能下床,更不能着凉的。” 他说着将我扶到床边,看着我躺下方才对我微笑:“这样才好。要什么,我倒些水给你。” 我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给我的笑,永远都是那么温柔,不是如同新月般清新皎洁,就是如同新阳般熠熠生辉。那是一个男子能展现的最温和的一面了吧。 心弦被微微波动颤了下。但是,我随即又提醒自己,也忘不了,我是他兄长的妻子。即使,如今的凌思娢已不存在在这世间,即使,作为他兄长的妻子,是我这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