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望着天上飘扬落下的雪,又看了看这个自己宿了多年的公主府。 这里装载了太多与陆时卿有关的回忆,好的,坏的…… 宁向晚强撑起还未尽好的身子朝府外走去:“从今往后,本宫亦不会回了。” …… 天命十二年,宁朝风雨欲来。 本为驸马的陆时卿率领西关军骤然起义,整个京城陷入恐慌! 坤宁宫,白雪漫天。 宁向晚素衣赤脚跪在宫门前,将带血的额头磕进冰渣子里:“驸马造反,阿晚有罪,求父皇母后惩治!” 她摊开向上的掌心里,是那枚兵符。 皇后看着伸手拿过,脱下自己身上的雪裘罩在宁向晚瑟瑟发抖的肩上:“你今日便启程南下去苏州,别再回来了。” 闻声,宁向晚仓皇抬头,却只看到皇后转身而去的背影。 身上,母后披上的鲜红裘衣温暖,她却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寒心。 若不然,怎会一句话都没有,只将自己放逐出京城。 宁向晚按下眼眶滚烫,扣头行了大礼。 “阿晚不孝,惟愿父皇母后……长寿安康。” …… 宁向晚一个人出了宫。 不想刚出宫门,就被身着黑袍的妇人,拉到了阴暗无人的小巷。 “谁?!” 宁向晚抬头,竟是早已离京,被通缉的陆母! 陆母第一次见如此狼狈的宁向晚,眼里满是复杂:“公主,因为时卿,你受苦了。” 苦? 宁向晚眼底的光晃了晃,按下情绪:“您不该来这儿,快走吧。” 陆时卿如今带兵造反,陆家满门同罪连诛! 陆母叹了口气:“公主的好意,我都知道。我希望你别恨时卿,他是有苦衷的。” “三月前,宁朝与敌国交战,陛下听信了陆家通敌要反的谗言,便派人暗下杀了时卿的父亲。可当战争获胜,究竟是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圣上悔之晚矣,便想瞒住这件事,可时卿他正随军,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杀,知道了真相……” 陆母的话一字字砸在宁向晚头上,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所以这些日子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陆时卿的故意报复! 宁向晚呼吸发紧,这时,巷口处,清秋满脸惊慌跑来—— “公主!不好了!皇后娘娘薨了!” ======第10章====== 脚仿佛被冰固住,僵硬在原地。 母后……薨了? 同一日,宁向晚两进宫门。 与此同时,叛军攻入宁朝皇宫,无数宫人被杀,血贱宫墙。 宁向晚赤脚狂奔在幽长弯曲的宫道,寒风扬起她红艳的雪裘。 一路到坤宁宫,可再没人为她开宫门。 她的母后就躺在床榻上,毫无声息;脖颈处,是一条深红色的勒痕。 母后她为不受辱,选择自缢而亡,而她手中紧握的,是今日刚送还的兵符…… 一切都已来不及。 宁向晚跪坐在母后身旁,轻轻勾住母后的手,哽咽呼唤:“母后,您别吓女儿,您醒过来,只要您醒过来,阿晚什么都听您的好不好?” “您不是要替女儿重选驸马吗?女儿答应了,您醒醒好不好……” 可她如何声嘶力竭,却再也唤不醒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慈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兵刃交接声,清秋推开宫门,泣不成声:“公主,驸马已经攻进了金銮殿,宁朝……要亡了。” 听到陆时卿的名字,宁向晚眼里闪过很多。 最后,她站起了身:“清秋,你逃吧,以后好好活着。” “我……还有我该做的事。” 话落,宁向晚径直转身,走出了坤宁宫。 她只着一身素衣,却好像披着绯红凤袍般,尊仪万千!1 …… 金銮殿内,尸横遍野。 她一身鲜红赤脚而来,就见陆时卿一身银甲,手中长剑刚刚刺穿她父皇的心口! “不要!” 闻声,陆时卿转头看来。 对视间,他淡淡拔出长剑。 没了支撑,宁朝皇帝栽倒在龙椅之下,死不瞑目! 宁向晚手脚僵硬,麻木的踏上台阶,一步步走上来。 她解开鲜艳的雪裘,将它轻轻覆在父皇尸身之上,然后抬头看向陆时卿,目光含恨。 “所以接下来,你可是要杀了我?” 看着宁向晚惨白的脸色,陆时卿握剑的手微顿,竟说不出任何。 外面的白雪还在落。 宁向晚抓起地上不知是谁的长剑,站起身。 “成婚之时你同我说,我们俩只有死别,没有生离。可世事易变,不由你我。” 话落,她割断自己的长发,如立誓般,字字决然。 “你与我结缘三载,难归一意,只余长恨!自此和离,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悲怆的嗓音在厮杀中响起,百转千回,闻之肝肠寸断。 陆时卿心口像堵着什么般:“宁向晚,你以为我会在意这场婚事?!” 宁向晚知道他不在乎,只是有些关系,该断得干净些! 下一刻,她抬剑直指陆时卿心口—— 陆时卿眸色微沉:“宁向晚,你想杀我?你……敢吗?” 她敢,却做不到。 宁向晚内心自嘲:“陆时卿,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遇见你……” “我知我杀不了你,只能以命酬罪,求一个于心无愧……” 话落,她突然剑锋一转,刺入自己的心脏! 滚烫的血,溅在陆时卿的脸上,滚烫,冰凉。 他怔怔看着朝后倒下的宁向晚,终于反应了过来:“宁向晚!” 陆时卿伸手将人接住,抱在怀里,大手按在她脖颈的血痕上,试图堵住那血! 可没用。 宁向晚喉间涌上的血腥没过唇间,不断往外涌着。 她疲惫的眼望着金銮殿穹顶的流光溢彩,释然一笑。 “陆时卿,不是你的妻子后,我依旧是宁朝、最……最尊贵的公主。” 话落,闭眼。 而陆时卿掌心下,宁向晚那细腻的脖颈上,脉搏尽消,生机全无! ======第11章====== 血液化成浓黑的墨,将天地都碎裂变黑。 不知什么时候,宁向晚成了一缕魂魄,游荡在满是鲜血的金銮殿上。 她看到陆时卿依旧冷着那张脸,朝她已经凉透了的尸体走去。 是要看她死得有多惨吗? 宁向晚冷笑,不想再与陆时卿与任何瓜葛,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便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魂魄,就可以见到父皇和母后。 她朝殿外飘荡而去,却骤然被一股强大的屏障弹回到陆时卿的身边! 宁向晚思来想去,或许是因为她生前对陆时卿的执念太深,才被禁锢在了他的身边,不得离去。 她有些懊恼,却又没办法,只能看着陆时卿的手慢慢抚上自己冷得不能再冷的脸。 “宁向晚?” 陆时卿又唤,漆黑的眸子好像还处在怔愣之中,无法接受她的死去。 他凝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良久,手指颤了又颤,最后轻轻抹去她脸上的血污。 一切静得诡异。 殿外,一个身着盔甲的人走进,朝陆时卿恭敬下跪:“将军,宫内肃清完毕,宁朝的大臣还在玄武门外吵着要见李皇。” 听到声音,陆时卿才怔愣地收回手,嘴角微勾地弧度慢慢变得嗜血。 宁向晚从未见过陆时卿这样的神色,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紧接,就听他笑着说:“放进来,让他们也看看这满宫廷的红。” “顺者,活。”2 “逆者,死。” 陆时卿要笼络旧臣,便杀鸡儆猴,是要坐上她父皇的这个皇位。 宁向晚握紧了拳头,可一秒,陆时卿轻轻撩起她尸体额间的碎发,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润:“宁向晚,别装死了。” “本将要杀了你宁朝所有大臣,就是你父皇的皇位本将也要做,起来杀了我啊?” 窗外飘雪落下陆时卿肩头,将他薄唇间突然翻涌而出的鲜血,衬得红艳至极。 疯子! 宁向晚看红了眼,陆时卿报了仇,成为宫变的最终胜利者; 她也亡了国,失去了一切所爱。 他现在一切目的都到达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看着。 大殿之内,安静又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出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时卿凤眼微抬,似是不悦。 很快,金銮殿上涌进六七个大臣,个个官服上沾满了鲜血。 兵卫大声禀报:“将军,这些都是活下来的人。” “活着?”陆时卿突然嗤笑出声,似是疯魔。 他将她的尸体揽进怀里,又用力了几分。 “宁向晚,你看你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其实也没有几个真正忠义之辈,不及你一分。” “可你的父皇偏偏就是听信了这些小人谗言!杀了一生为他征战四方的将军,多讽刺!” 他的声音嘶哑,宁向晚这次可以清晰看到,陆时卿眼中的那一点荧光。 眼底下蕴含的极端拉扯和矛盾。 这些年他一定活得很痛苦,宁向晚想。 可又有什么用呢? 她无法真正怪他,却也无法原谅。 宁向晚背过身,不愿再看。 满殿尸横遍野,这些文弱大臣们来前已经瞧了个遍,此刻的脸色虽说是不好看,但也不至于像初见时的惊吓。 有人跳出来,立马弓躯逢迎:“新皇病重而崩,禅让皇位于驸马陆时卿。” “臣等恭迎新皇即位!” 瞬间,活下来的臣子一众跪地,高呼:“恭迎新皇即位!” ======第12章====== 可陆时卿却单膝蹲在前朝公主冷的尸体前,一动不动。 白雪在外一点点飘零,陆时卿眼里的迷茫不再,代替的是无尽的悲伤和悔恨。 正当群臣个个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