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还是不能陪你长大了…… ‘啪’的一声轻响,纤细的手砸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抬起来。 …… 三天后,淮东军区。 军绿吉普停在机关大楼前,刚完成任务的于建明连衣服都没来及换,直奔司令办公室。 前几天传来消息,安定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战争,而沈佩珊走了快二十天,却一直都没消息。 心脏连日来的紧缩感疼的他捏紧了拳,哪怕曾经子弹差点打中心脏,都没有这样疼过。 蓦然间,他想起结婚前夕偶然听见她对首长说的话。1 “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他。” 于建明眸色渐深,更觉烦躁。 他从前觉得结婚生子就跟任务一样,只要完成,和谁都一样。 可沈佩珊那句话就像根刺,横在他的心里到现在,也许他们真该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想到这儿,于建明加快了步伐。 刚到办公室门口,警卫员突然跑了过来,急声道:“团长,我看见夫人的弟弟往姜同志那儿去了,我怕又闹出什么事,您还是过去看看把。” 于建明脚步一顿,皱起了眉。 先不说沈家豪为什么去找姜雪柔,他伤还没养好,医院就这样放任他出院? 想起还没回来的沈佩珊,于建明只能转步走向大院。 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沈家豪悲切控诉:“姜雪柔,你还敢狡辩!我今天在医院听见你跟别人打电话了!你模仿我阿姐的字迹写举报信举报姐夫,还让人卖假药给她手底下的病人,害的我阿姐差点坐牢,是不是!” 于建明登时停住脚,心跳恍惚都顿了一下。 紧接着,姜雪柔嘲讽的声音传出来:“你个断腿小瘸子耳朵倒灵光,可你听到又怎样,说出去谁信?” “你还不知道吧,你姐姐为了找医生治你的腿,千里迢迢去了边境,听说那边爆发了战争,她说不准已经死了,你这小瘸子以后可就没人照顾喽!” 刻薄的话一字字撕裂于建明对姜雪柔温婉良善的印象,气得他咬着后槽牙,额间的青筋不断跳动。 他身边的异性并不多,也从没想过相识十几年女人会有这样阴狠的一面。 突然,门被猛地拉开,沈家豪拄着拐急切地冲出来,却踉跄地摔了下去。 于建明一把扶住他。 看见他,沈家豪一下愣住。 而门内姜雪柔得逞的笑来不及收敛,凝在骤白的脸上:“建明,你……你什么时候来……” 沈家豪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攒住于建明的手,急红了眼:“姐夫,我阿姐呢?她真的去边境了吗?” 于建明顾不得警告姜雪柔,只温和安抚沈家豪:“她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安抚好沈家豪,于建明便叫来哨兵把他送回医院。 随即,寒冰般的目光凝向姜雪柔,他一字一句下令:“姜雪柔污蔑军人,去联系公安,严厉处置!” 说完,也不再理会姜雪柔的哀求,转身朝机关大楼奔去。 他无法再等下去,想见沈佩珊的迫切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 可一到大门口,却看见司令一脸沉重的站在车边。 见他来了,司令还直接说:“你来的正好,跟我一块去机场,接因军事冲突牺牲的军医遗体。” 话如榔头,狠狠敲在于建明心上,剧痛转瞬即逝。 他下意识想到沈佩珊,可很快否定。 她心心念念想着给沈家豪治病,她那么惜命,绝对不可能轻易让自己死的! 于建明自我安慰了几番,跟着司令上了车。 但一路上,不安加剧,他居然都不敢开口询问牺牲的军医叫什么。 天色阴沉。 不久,抵达目的地。 于建明刚下车,就见仪仗队和撤退回来的医生们在一架飞机前肃穆站成两排。 他抑着混乱的呼吸,视线在白色身影中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 不是沈佩珊,都不是她……为什么她不在!? 从没有过的无措和恐慌撕裂着于建明的心,就在他不顾礼仪,正要大声叫沈佩珊的名字时,机舱门突然打开。 四个战士抬着身盖国旗的军医遗体,一步步走下飞机。 他定睛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紧接着,耳畔响起庄重浑厚的呐喊:“淮东军区致以崇高敬意,在此迎接沈佩珊烈士回家!” 第11章 “敬礼!” ‘轰!’ 一声雷鸣,细雨落下,湿润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于建明僵着,军旅生涯中第一次没有听从指令,只是被抽离了灵魂般凝着国旗下那瘦弱的身躯。 沈佩珊闭着眼,安详的模样仿佛是睡着了而已。 恍然中,他脑海中猛然闪过十年前看见被掩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灰,可含着希望的澄澈双眸就像束光,温暖了他当时因看遍生死离别而麻木的心…… 在战士小心翼翼的护送下,沈佩珊的遗体被放到了车上。 听见车子的发动声,于建明才如遭雷击般回过神,不顾一切就要奔过去。 “建明!” 司令一把捏住他的肩,忍痛劝慰:“好好送佩珊最后一程吧。” 默然片刻,司令惊觉掌心下的肩膀在颤抖。 于建明身体僵直,眼睛猩红,可泪水就像被封在了眼眶掉不下去。 战士强忍眼泪,将国旗缓缓盖住沈佩珊的脸。 车子渐渐驶离。 于建明眼中的光芒似乎也被带走,他站直了身体,朝那远去的红色敬礼。6 …… 天黑。 于建明不知道自己怎么参加完沈佩珊的葬礼,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浅吸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淡香。 打开灯,一切都没变,可好像一切都变了…… “建明。” 于建明愣了愣,转身望去,见是司令,本能地敬了个礼。 司令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才斟酌开口:“从机场回来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于建明面色如常,可声音却沙哑无比:“司令,我跟她都是军人,从参军那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您放心,我不会影响训练任务。” 司令沉默,眼中流露出丝不认可。 如果不是在沈佩珊遗体火化时看见他把嘴咬出了血,自己还真信了这话。 半晌,司令又低声问:“我听政委说,你跟佩珊要离婚?” 于建明攥紧的手一顿:“……我没打算离。” 看着他眼底的痛色,司令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家豪还不知道她姐姐牺牲的事,你缓着点告诉他。” 事到如今,沈佩珊已经牺牲,再多的安慰和沟通都已经苍白,只能交给于建明自己解决。 目送司令离开,于建明才上楼回房。 开了灯,除了衣柜里的衣服,沈佩珊其他东西都还在。 桌上记录病人的笔记本,露出书签的医学名著,以及那张她签好字的申请离婚报告。 他走过去,指尖抚过那个永远被镌刻在烈士碑上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自己上次的失信。 他答应了她给她传话,却没做到…… 于建明手颤了颤,心在瞬间都揪在了一起,疼的他背脊发凉。 是他……是他没有信守承诺,沈佩珊才会远赴边境去找李医生,才会牺牲! 因为她那句不含感情的‘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她’,他就跟她赌着口气…… 一瞬间,山一般的重压袭上身体,他踉跄一步,碰倒了手边的书。 ‘啪’的一声轻响,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掉落在地。 像是受了牵引般,于建明低头望去,双眼骤然被纸上娟秀的字刺红! ——1984年11月7日,晴。 我爱上了于建明,我的救命恩人。 第12章 于建明抑着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