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娟还觉得不过瘾,她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按在洗脚盆里。 污浊的洗脚水倒灌进我的鼻腔,濒死感席卷全身。 我本能地挣扎、扑腾,这一切在秦娟眼里都成了我「不听话」的表现。 我的胸腔炸开一样疼,头也涨得发沉。 紧接着,清风鬼主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它「嘿嘿」地笑着,对我说:「念念啊,时辰到了。」 13 秦娟早产了。 我爸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我蹲在手术室外面,一脸无措地看着我爸。 「我没钱,没法交手术费,医生说……」 还没等我说完,我爸就一拳把我打倒。 雨点般的拳头砸在我的身上,头上。 在年间干体力活让他的力气出奇的大,两三个护士愣是没拉开他。 还是手术室的医生出来,他才放过我。 「产妇难产,我们需要做剖宫产,需要家属签字。」 医生面无表情地翻着手里的知情同意书。 我爸却一脸谄媚地凑上去:「医生,咱能不能顺产,顺产的孩子聪明。」 医生瞪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一个没文化的傻子。 「不行,危急时刻我们有权决定是否手术。」 我爸不干了:「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要是给我媳妇剖宫产,我就闹!」 医生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回去了。 在我爸的威胁下,没有人敢给秦娟做手术。 秦娟生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生下来。 其间医生来下过几次病危,说是再不同意手术,孩子就会缺氧,大人也会被熬死。 可我爸不松口,秦娟也不敢自己做主。 我爸把我堵在楼梯间。 黑洞洞的楼梯向下延伸着,像是要通向阴曹地府一般。 他掐着我的肩膀:「你不是跟你妈学过吗?赶快想想办法。」 这也是求人的态度? 我摇摇头:「我也没啥办法。」 「你忍心看着你弟弟死?」 我爸的语气已经凶狠起来。 我装作思考的样子,许久之后才幽幽开口: 「爸,你还记得冯征是怎么死的吗?」 我爸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你说这个做什么?你克死了小征,还想克死你这个弟弟吗?」 「我没有……」我的声音满是委屈。 「我告诉你,你这个弟弟要是死了,还会有别的弟弟。小娟要是死了,你还有别的后妈。我扎你扎到儿子出生为止。」 我害怕得发抖:「爸,爸您别扎我,我有办法。」 听到我这么说,我爸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我就知道,我们家念念最乖了。」 14Ӱź 一碗白米饭,一双筷子,三炷清香,外加两刀黄纸。 我爸按照我的要求,欢欢喜喜地回家准备东西去了。 等我爸赶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医生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我爸仍旧是那副样子,不剖,一定要顺产。 我和我爸说,秦娟之所以难产,是因为来投胎的小鬼还没到,得招魂招阴,哪怕是一个路过的小鬼,只要到了秦娟的肚子里,那孩子也是能出来的。 起初,我爸还有点担心,问我怎么能保证招过来的小鬼一定是个男孩。 我说:「我能让我妈留下的清风鬼主帮忙选一选。」 我爸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清风鬼主和狐仙就站在我身边。 事不宜迟,我认定的时辰就是办事的好时辰! 我带着我爸再次来到医院的楼梯间。 我爸兴冲冲地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地掏出来: 「念念乖,这次要是个弟弟,爸就送你去念书。」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将那碗白米饭摆好。 三炷清香点燃后,插在米饭上。 一阵阴风吹过,我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小贱人,你不是害我吧?」 我仍旧没理他,嘴里念念有词: 「清风鬼主听我令,满堂仙家急急行。穿山过坎来我面前,抓过冤魂索过命!」 香头明明暗暗,在黑暗中像是诡异的眼睛。 清风鬼主与狐仙都来到我面前。 它们显然经过了一场鏖战。 清风鬼主的脸上挂了彩,狐仙的衣服也被扯破了。 「你们来了?」 清风鬼主罕见地对我笑了笑。 它说:「念念,为了你妈的恩情,我俩可是 把命都搭上了,你可千万别心软。」 我点点头,看向它们。 它们一个手里牵着一个男孩的魂魄,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女孩的魂魄。 清风鬼主与狐仙引路,这两只小鬼的投胎路顺当了不少。 清香烧完,香灰撒在米饭上。 我将筷子插在饭上,递给了我爸。 「吃,吃完保准生儿子。」 我爸疑惑地看着我,但又不敢拿他的儿子做赌注。 犹豫半天,他只能选择信我。 他捧起米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则在他面前烧起了黄纸。 我一边烧,一边发出凄厉的哭声。 我越哭,我爸吃得越快,仿佛要赶快摆脱我这无比诡异的仪式一般。 可他吃得越快,我的纸烧得就越快。 等他吃完那一碗饭,我的黄纸也刚好烧完。 也正是在这时,护士的声音穿透门板,传了过来。 15 「秦娟的家属!」ýz 我爸的眼睛顿时亮了,甚至在黑暗中闪着精光。 他没顾得上我,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我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 在他吃完那碗引路饭之后,清风鬼主和狐仙就已经把两个魂魄送进抢救室了。 「生了,是个女儿。」护士说道。 我爸没接孩子,反而是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他冲过来,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小贱人,你不是说是个儿子吗?」 我口鼻冒血,眼前发黑:「爸,别打,你听我说……」 「说你妈!」 他越骂越难听。 这几天,护士看多了我挨打,也懒得管了。 「赶紧接孩子啊!」护士催促着。 我爸一脚踢在我的腰上:「还不快去抱那个赔钱货!」 我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接过孩子。 这时候,另一个护士也走了出来:「秦娟的家属。」 我爸的兴致被打断了,懒懒散散地走过去:「怎么?又是个赔钱货?」 护士瞪了一眼我爸:「是个儿子,秦娟生了一对龙凤胎。」 他连忙过去,抱过那个儿子。 乐得嘴都咧到了耳朵根。 可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 16 医生说秦娟羊水栓塞,需要抢救。 我爸却拉住医生,问能活命的概率是多少,抢救要花多少钱。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秦娟死了就死了,他不想救了。 他皱着一张脸,说家里困难,钱还要养孩子。 医生没办法,只能让我爸签了放弃抢救的同意书。 在我爸落笔的那一刻,秦娟的命运就被注定了。 这两个孩子,一个叫冯念睇,一个叫冯闯。 我和我爸抱着他们回到了空荡荡的家中。 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切似乎也都变了。 我那个纸糊的堂口早就化成了灰烬。 唯独剩下的,是那个我亲手做的小香炉。 我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的时候,甚至一个月都不回家。 我爸给我的钱都被指定给冯闯用来买奶粉,而冯念睇却只能喝米汤度日。 好在两个孩子都在茁壮地长大。 我偶尔会盯着那个小香炉发呆,想着清风鬼主和狐仙最后见我的场面。 在我念完一套咒词后,清风鬼主与狐仙带着满堂仙来到我的面前。 清风鬼主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它说: 「念念,我们这一去,是报答你妈的恩情,你别难过。」 狐仙儿说:「别说丧气话,咱们还得回来呢。」 清风鬼主说:「孩子不小了,你也不能总骗她。咱们是去阴曹地府抢人的,能不能回来你心里没数?」 我哽咽着看着他们,却始终没能说出挽留的话来。 其实冯征被火化的那天,我去看了我妈。她一直被放在骨灰寄存处,一直没有墓地栖身。 我站在骨灰盒前面,小小的灵位上还印着我妈的照片。 我那么大个妈妈,怎么就变成这么小一盒了呢? 我说:「老仙家啊老仙家,您本事那么大,能不能让我妈回来?」 狐仙掏了掏耳朵:「那得看你能不能狠下心来。」 我用沙子做了一个碗,招的都是路过的孤魂野鬼。 用我自己的阳气做酬谢,让它们去打探我妈的下落。 还好,我妈因为过阴的事情,魂魄被扣下,黄仙这才有了机会。 我被我爸捆在房间,每天扎针的时候,是清风鬼主和狐仙陪在我身边的。 清风鬼主问我恨不恨,我说我恨。 我恨不能让我爸和秦娟一起去死。 狐仙说:「也不是不行。」 清风鬼主一脸心疼:「念念,你可想好了。你以后要做怨鬼了。」 我说:「就算是个怨鬼,我也要让狗男女永不超生。」 在我爸不断用针扎我的时候,我的怨气也在一点一点累积。 这些怨气一点儿也没糟践,全都反噬在秦娟身上。 所以每当我被扎的时候,秦娟身上也会疼痛难忍。 17 在秦娟临盆的当天,清风鬼主和狐仙带着满堂仙去地府抢人。 我妈这个堂口不大一样,她收的都是孤魂野鬼和山上的散仙,有些还在历劫。 我妈给了它们容身之所,对于它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所以满堂仙自知回不来,也义无反顾。 我让我爸吃下了混着香灰的米饭,就是以活人的身体为它们指引一条回来的路……Ɣź 而清风鬼主和狐仙也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送两个魂魄去投胎。 只可惜,我连他们俩叫什么都不知道。 很快,我爸被查出肝癌并骨转移,乐观估计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只有这时,他才能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待上几天。 我的报复还没结束。 很快他的身体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