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舟又叫了他一声，他像是被人突然打断了沉思，这才抬起头来。

众人目光都投去张强身上，刘国松快速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张强很快调整好状态，开始讲述。

他从委托方获取了林场各项基本资料，比如林业局统计的树种、株数、生长周期、土壤条件、蓄积量等资料，以作参考；历年来的投入、审计报告，以确定林场经营成本；几百份市场合同，用来厘清各树种的市场价格。

最后，他说，“所有底稿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会后按照分工发给大家。请大家严格遵守签署的保密协议。”

刚才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宋轻舟和众人讨论了几句，就宣布散会。

张强站起身来，收拾东西，他低着头，动作有条不紊。

离开会议室时，宋轻舟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

她直觉张强有事。

回到办公室，宋轻舟始终觉得张强在会上的走神有些反常，她从自己办公室往工位区看，重资评估部每张工位都被半人高的底稿淹没，众人在堆积如山的底稿中埋头工作。

宋轻舟目光穿过那一摞又一摞的底稿，一一扫过众人，她带来的三个徒弟，基德的老员工，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张强身上。

作为团队管理者，她必须清楚员工工作不在状态，是出了什么问题。

宋轻舟给张强发了微信，约他去公司会客室聊聊。

她在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端去会客室，刚坐下没一会儿，张强就推门进来。

“苏经理。”他招呼道，拉开椅子坐下。

宋轻舟将咖啡推到他面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给你冲了杯意式。”

张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都可以，谢谢苏经理。”

“说起来，我们在一个部门，也就是一家人。”宋轻舟看着他眼眸，语气诚挚，“我感觉你今天不在状态，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张强立即否认，“没有。”

沉默。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几秒，张强似乎想要解释，“昨晚打游戏，没注意时间，没睡好。”

宋轻舟看着他。

“嗯，没休息好。”张强重复了一遍，见宋轻舟直视着他，他低了头，又觉得不妥，抬头看着宋轻舟，只一瞬，就又将目光移开，落到那杯意式咖啡上。

“如果有难题，可以来找我，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希望能帮到你。”宋轻舟说。

“嗯，”张强哼出一个鼻音，然后说，“谢谢。”

他站起身来，“苏经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去工作了。”

宋轻舟点头，看着他走出会客室。

张强刚才有些闪躲的眼神，这细微之处的反常，让宋轻舟感觉不对劲。

往往，一个人的真实想法都表露在细节上。

宋轻舟一个人在会客室呆了好一阵，也没琢磨出头绪来，但有一点她很清楚。

林场评估很特殊，评估师必须取得林业部培训合格的认证。因此，并不是基德每位评估师都有资质可以参与，何况，张强还负责数据统筹与分析。在正式评估即将开始的关键时刻，张强若是一直不在状态，势必拖累整个项目进度。

宋轻舟必须谨慎处理。

她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难道，张强计划跳槽？

当这个想法蹦出来时，宋轻舟吓了一跳。

她很快平复下来，想了想，打给了大学时候隔壁学院的师姐。

师姐学的人力资源管理，毕业后没几年就自己开了人力资源服务公司。

“师姐，今年业务好做吗？”宋轻舟寒暄，也是关心。

疫情原因，今年失业的人多，说好做也能说得过去。

但真说起来，其实业务变难了。因为个个企业缩编，师姐今年接到的招聘单子骤减一半。

“今年行情不好。”师姐清了清嗓子，“连招聘需求都没了。”

师姐以为宋轻舟是帮朋友找工作，她笑着说，“不过，我还是有法子的。”

但宋轻舟目的不在此，她直说，“麻烦师姐帮我看看，我有个下属是不是准备跳槽？”

现在求职者可以在招聘网站上屏蔽自家公司，宋轻舟通过基德账号看不到张强的求职状态。再说，这还只是她的猜测，她不想惊动基德人力资源总监贺华。

“这点小事，我安排就是。”师姐说着，笑语盈盈，“小遇，有机会向基德推荐一下我们公司，人力资源方面的服务，我们都能做。”

宋轻舟有些恍惚，她记得大学时候，师姐很腼腆，特别不好意思开口求人，没想到，创业这几年的磨练，让师姐完全变了个人。

宋轻舟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她将张强名字发给师姐。

放下手机，宋轻舟却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隔了会儿，她抓过手机，又加上刘国松、谭莉莉和另一位新加入项目组的人员名字，一起发给了师姐。

晚上。

宋轻舟正要睡觉，师姐打来电话，“小遇，你刚空降去基德？”

“是，师姐。怎么了？”

“那就对了，空降兵和地面本土部队，永远都谈不到一块儿。”师姐叹了口气，“不少猎头都收到了你那三个下属的简历，他们现在正在跟一家评估所谈，准备集体跳槽。”

“哪几个？”宋轻舟从床上坐了起来。尽管有思想准备，但得知基德老员工准备抱团跳槽时，她还是愣了一下。

“刘国松、张强、谭莉莉。”

宋轻舟飞快镇定下来，问，“领头的是谁？”

“姓刘的。”师姐说，“看来是准备集体出走，将你一军。”

“你知道他们现在谈到什么程度了吗？”宋轻舟问。

“对方是家成立不久的小所，据说股东是地方资产管理公司，给了刘国松部门经理，张强部门副经理职位，谭莉莉做项目经理，现在正谈判薪水。”

“对了，据说还有期权。”师姐补充说。

怪不得张强在会上走神，原来是在想这件事情。

基德是行业头部公司，对方虽然是新成立的小所，但股东实力雄厚，再有职位和期权加持，考量到现实利益和未来发展空间，确实也够打动人。

“小遇，我可以帮你重新招人。”师姐在这行见多了人来人往，给了个常见的解决办法。

宋轻舟谢过师姐，说改天请她吃饭，挂了电话。

宋轻舟很快想到，江梨月将林场项目主评人更换为胡家磊，使刘国松明白，他在基德前途无望，他不得不提前行动，剑走偏锋。

他策划集体跳槽，对他而言，进可以通过跳槽，实现升职加薪；退可以逼宫，谋得部门副经理职位。无论哪条路，对他都有利。

而宋轻舟原本计划等林场评估结束后，再进行部门副经理竞聘的事。从私心来讲，那时，胡家磊也有更多资本去和基德老员工竞争。

她空降过来，必须在部门里扶持她的人，她才有更多精力可以放在项目本身，而不是焦头烂额于内部管理。

但刘国松却在林场评估的关口，煽动部门核心员工抱团出走，团队散了，项目难以按时完成，基德的名声和口碑都会受到影响。

宋轻舟不难猜到刘国松是怎么说服了张、谭二人。

宋轻舟空降，成为基德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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